前言
年中秋这一天,不少将士约好到徐向前家里过节。尤其是贺龙、陈赓等人,早早过去那边聊天了。
王树声也是这么打算的,一大早,他就带上女友杨炬,出发去了徐向前家。
徐向前看见爱将到了,脸上露出微笑,紧接着,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副扑克牌:“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,咱们玩个痛快!”
大家一直从日出玩到日落,看见天色入暮,杨炬提出回家,贺龙赶忙拦下:“别啊,今天高兴,大家一起过节嘛。”
徐向前看见贺龙朝自己使了使眼色,赶紧接话:“就是,刚刚只顾着玩,一会儿咱们谈谈心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杨炬也不着急走了,她坐回凳子上,随意地问了句:“聊什么啊?”
徐向前开门见山:“你和树声什么时候结婚?”
杨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,不愿出声了,王树声看了一眼杨炬,站出来解围:“我们商量过了,之后再结婚。”
没想到,徐向前和贺龙不放过他:“‘之后’是什么时候?”
王树声偷偷看一眼杨炬,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,所以,杨炬开口了:“我们是来看望首长的,这些事以后再说。”
王树声赶紧搭腔:“对对对,老总,等我们准备好,办事的时候肯定叫大家喝喜酒。”
见两人都不肯轻易松口,徐向前决定换个方式:“那咱们不聊这个了,说说你们的爱情故事吧。”
话题转得突然,王树声和杨炬一时没反应过来,他们对视一眼,这才红着脸娓娓道来……
出师不利
年9月,太行军区副司令员王树声被调回延安,随后,他被分配到中共中央党校任军事队队长。
那时候,延安每周末都会组织舞会,单身的青年男女们总是不由自主在人群中搜寻着令自己着迷的身影。
王树声也不例外,他不喜欢社交,也不擅长跳舞,却不落一场舞会,而且次次只盯着一个人看。
毫无疑问,王树声是为了这个人来的。他看上的女孩就是杨炬,那时候,杨炬是中央门诊部的医生,只有21岁,白白净净,人称门诊部“一枝花”。
王树声远远注视着她的倩影,心里又酸又甜,这大概就是暗恋的滋味吧。
时间长了,老战友唐明春发现了他的心思,他自告奋勇:“老王,你别着急,我老婆跟她熟得很,回头我让她帮你牵个线,你俩见见面,放心,这事我保证给你办好。”
原来,唐明春的妻子连军也在中央门诊部工作。听到他这样说,王树声心里燃起希望。
结果过去好几天,唐明春那边都没有动静。王树声着急了,主动去找唐明春询问情况。
唐明春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:“老王,这事可急不得,你得一步步来。这样吧,你先耐心等着,等我和连军再仔细琢磨琢磨。”
王树声眼睛一瞪:“你们还琢磨啥呀,我都37岁了,你让我等到猴年马月啊。”
话虽这么说,可王树声还是老实回家等着了。又等了3天,王树声还是没等来唐明春的回音,他想了一下,这种事求人不如求己,还是自己主动出击吧。
于是,在某天傍晚,王树声换上一身干净的军装,仔仔细细刮了胡子,然后气宇轩昂地走进中央门诊部。
说来也巧,那天值班的医生刚好是杨炬。王树声一看见杨炬清秀的脸,立马低下了头,他磨磨蹭蹭半天,一直到病人都走了,这才小心地坐到杨炬的办公桌前。
大概是因为王树声来延安不久,杨炬对他不太熟悉,更没什么印象,她以为面前的陌生人只是普通的病人,所以像平时接待病人一样询问道:“叫什么?哪个单位的?哪里不舒服?”
王树声一边回答一边脱了袜子:“我脚后跟裂了个大口子……”
杨炬一心都在王树声的脚后跟上,可王树声在意的却是杨炬,他不停询问杨炬的个人情况,什么哪的人、入伍几年、在哪学的医……
杨炬感觉奇怪,却也没多想,没想到,王树声突然红着脸,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:“杨医生,我……我对你……印象很好!”
杨炬一下子就明白了。延安女同志少,杨炬又是亮眼的存在,过去常被人追求,可她只想专心工作,不想考虑个人问题。
所以,在听到王树声这句话后,杨炬红着脸,把笔一撂,扭头走进旁边的换药室关上门。
空荡荡的值班室里只剩下王树声一个人,他手里还拎着袜子,看上去好不尴尬。
王树声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以失败告终。后来,他把这事告诉了唐明春,唐明春听后好笑得不行:“你啊,这是找老婆又不是找警卫员,这么毛躁可不行。”
随后,他终于派出连军,让她多给杨炬“吹吹风”。
几天后,连军跟杨炬提起一个人,喋喋不休夸了半天,就是不说是谁。杨炬听得莫名其妙:“你这嘀嘀咕咕说了半天,到底说的是谁啊?”
连军神秘地靠近她:“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,就是前几天找你看病,被你坐了‘冷板凳’的那位啊……”
杨炬想起来了,她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:“你走开,我最讨厌媒婆了。”
互诉衷肠
杨炬以为,拒绝了连军这边,这事也就这么算了,没想到,只过了几天,又来了位红娘。
她也是门诊部的医生,名叫王玉环,平日里跟杨炬关系特好。她说着说着,就把话题转到了王树声身上,说这是个老革命多好多好之类的。
杨炬一边听一边想起王树声通红的脸,她暗自思忖:这么多人来帮王树声说好话,我是不是有点太傲慢了。
所以这一次,杨炬委婉地表示:“我考虑考虑吧……”
说是考虑,其实也就没了音信,所以,又一位月老登场了,医院的院长傅连暲。
那一天,傅连暲把杨炬叫到他办公室。杨炬坐下后,他满脸笑容地说:
“小杨啊,事情我都听说了,树声同志的婚事有很多人关心,就连周副主席都过问过。他跟我说,卫生部女同志多,希望我帮忙介绍个适合的。树声同志是个老红军,他是位好同志,对党一片赤诚,为革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,这些你可能也听说过,我就不废话了。不过,这件事还是得由你自己决定。”
傅连暲是典型的知识分子,待人彬彬有礼,很少参与这些事,这一次,却破格为王树声拉了红线,杨炬不得不认真考虑了。
认真考虑了一下,杨炬顾虑更多了,虽说王树声参加革命前读过几年书,但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个“大老粗”,而且,他们之间相差16岁。
想到这些,杨炬皱起眉头,傅连暲看了一眼,就看穿了她的想法:
“小杨,树声同志是个武将,喜欢直来直去,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,一般女孩子可能无法接受。可是你想一下,他那种坦率、自信和执着的性格不是很可爱吗?要知道,这是延安的窑洞,不是清华的校舍,延安有延安的恋爱方式,你觉得呢?”
傅连暲推心置腹的话令杨炬无法拒绝,她总算松了口,决定跟王树声相处看试试。
几天后,杨炬收到了王树声的来信,打开信封,里面是浑厚遒劲的字迹。杨炬有点意外:“没想到‘大老粗’还是个‘小秀才’呢,而且是少见的‘外粗内秀’。”
这封信为王树声加分不少,杨炬终于同意跟他约会了。那一天,王树声依旧是有些“大老粗”的打扮,只是没了上一次见面时的紧张,话语间沉稳大方,有种军人特有的气派。
他先是对上一次见面时的“鲁莽”表示歉意,杨炬一听,也挺不好意思的,毕竟自己也把他一个人撂在了一边:
“该我向你道歉才是,我作为医生失职了,连病都没给你看就跑了……你的裂口,没事了吧?”
王树声笑了笑:“没事了,那点小伤口,对我们当兵来说不算啥。”
接着,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,末了,他告诉杨炬:“你看,我就是这么个人。”
杨炬欣赏他的坦率,也敬佩他的经历:“早听人传过一些,你果然不一般,是个有功之人。”
王树声说完自己的情况,该杨炬了,这时,她却有些犹豫起来:“那个……我得告诉你一件事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其实我小时候,家里给我订过娃娃亲,男方是我们那边的地主,我不想做地主少奶奶,就到延安来当红军了。”
原来,杨炬家是湖北西北山区南漳县的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,她父亲是中学美术老师,从小到大不愁吃穿。
只是,她父亲非常信奉封建礼教,在她几岁的时候,就给她订下了娃娃亲。
那时候,杨炬还不太明白事,可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事不行,所以激烈反抗,死活就是不答应。
那时候,杨炬一门心思就是读书,她学习成绩很好,于年考上了襄阳省立第五中学。
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,抗日战争爆发了。同学们群情激昂,讨论着要去参加抗日团体或是投奔延安。
当时,学校里有位思想进步的历史老师,他常在课堂上讲一些革命道理,还推荐大家阅读救亡书刊。
听说大家想去延安,老师连连点头:“延安好啊,男女平等,还有陕北女子公学。”
于是,年暑假,中学毕业的杨炬和同窗好友金宇一起前往延安。
历经重重困难,杨炬终于到达陕北,随后,她被分配到陕北公学分校38队,学习政治军事。
4个月后,杨炬又被组织送到卫生学校学习医疗专业技术,学习期间,她加入中国共产党。
年9月,杨炬毕业,被分配到中央门诊部当了医生。
听完杨炬的介绍,王树声的喜欢又多了一分,他大声称赞:“小杨,我欣赏你这样的进步女性,敢说敢做!”
杨炬觉得自己遇见了知己,完全忘了几天前,自己还嫌弃王树声是个“大老粗”,就这样,他们陷入了爱河。
之后,两人常常偷摸着约会,杨炬知道王树声年纪不小了,应该早点结婚了,可她一直觉得家国不平,还不是结婚的时候。
于是,她主动跟王树声说:“树声,你年龄比我大,按你的情况,应该想要早点结婚的。可我觉得国不安宁,何以家为,咱们等到抗日胜利了再结婚,你看行吗?”
王树声心里其实是着急的,但他尊重杨炬:“好,我等着你,等到你想结婚的那一天。”
因为这个原因,两人的婚事耽搁了下来。
喜结良缘
后来一段时间,杨炬随中央门诊部去安塞、蟠龙一带搞巡回医疗。因为交通不便、邮路不通,虽然距延安不是太远,可杨炬还是失去了音信。
王树声度日如年,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杨炬的准确地址,他马上买了块猪肉,带上一袋白面,叫上一位老战友,骑着马去找杨炬。
途中经过延河,因为下了暴雨,河水暴涨,王树声没有半点犹豫,骑着马过了河,中途还差点被河水掀翻。
当杨炬看到一身泥水的王树声时,又吃惊又感动,她扑进王树声的怀里,眼泪扑簌簌地流。
一直到年中秋的前一天,杨炬才结束巡回医疗的工作,回到延安。当时天色已晚,杨炬先是去到傅连暲的办公室,向他汇报了工作。
结果杨炬还没说几句,傅连暲便着急地说:“你见到树声同志了吗?他可是到处打听你的情况呢,你赶紧去见见他吧。”
杨炬看了看窗外:“处长,现在天都黑了,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找他。”
第二天,杨炬早早去了王树声那。因为这天是中秋节,王树声已经跟人约好要去拜访徐向前,所以,他问了杨炬的打算。
杨炬笑着点点头:“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
就这样,两人一起来到徐向前家,没想到大家有备而来,不停询问两人的婚期。后来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,把恋爱往事说了一遍。
说完后,杨炬和王树声含情脉脉地对视一眼,贺龙发现了,他笑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:
“小杨,听说你是南漳人,长征前我在湘西根据地的时候去过南漳。湖南湖北,分南北而饮一湖水,我们还是半个老乡呢,所以,我算是你的娘家人吧。”
徐向前了然,接过话头:“树声一直跟着我,既然贺老总是你的娘家人,那我就是你的婆家人了。”
接着,徐向前朝贺龙点点头:“我看呀,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把喜事办了吧,亲家,你说呢。”
杨炬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列宁装,虽然在延安结婚没那么多排场,但毕竟是自己的终身大事,她撅起嘴:“我现在哪有新娘子的样子嘛。”
贺龙大大咧咧的摆摆手:“延安都是革命夫妻,哪有那么多讲究。”
陈赓好像还嫌火候不够,他一蹦三跳跑到外面,大声喊道:“陈氏广播电台,现在播送晚间新闻!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,杨炬和王树声今晚要结婚咯!大家快来贺喜啊!”
杨炬和王树声哭笑不得,默许了大家为两人操办婚事的行为。
陈赓助攻成功,接下来,他高兴地招呼大家布置婚房、酒席,徐向前还把自己的卧室贡献出来,作为两位新人的“洞房”。
没过多久,一切准备就绪,王树声和杨炬在众人的道贺声中结为夫妻。
婚礼仪式结束后,不知道是谁找来了一架旧留声机,大家直接举行了一场小型舞会。
徐深吉还送上了一副对联:“调皮遇厉害,花好见月圆,横批:革命伴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