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8陌生人
我用纸巾擦着嘴角,慢慢站起,这时,隐隐约约传来厮打声,我不由循声望去。回头一看邵伊然不见了踪影。隐约看见窗外相离十米远的一棵树下有个男人他像极了刘俊宇,树荫的遮挡着,一把抓住要逃跑的邵伊然的头发,猛然一拉,邵伊然哎哟一声摔倒在地,男子不由分说,一阵拳打脚踢,邵伊然痛苦呻吟,卷曲一团。随后,男子再次抓住邵伊然的头发,提溜得她抱头哎哟着慢慢站起。
那个男子一阵冷笑:“跑呀?你怎么不跑了?”
狼狈的邵伊然的双手用力掰开男子紧抓自己头发的手,恼恨地蹬了一眼,转身就跑,邵伊然一愣,拔腿就追。
邵伊然慌不择路,一下子撞在刘俊宇身上,吓得啊了一声,转身又跑,却伴着围树的转头,栽倒在地。
男子疾步上前,再次俯身抓住邵伊然的头发,用力向上拉,试图把她提起来,嘴里还辱骂着脏话。邵伊然痛得双手抱头,趴在地上哇哇大叫。
刘俊宇怎么也看不下去,突然一拳打出,把那个可恶的男人打晕在地。疼得他直抖擞手,看看男子趴在地上哀叫着要爬起来,他马上跨步上前抓住邵伊然的胳膊,拉起来就跑。
邵伊然莫名其妙地边跑边回头观望,零乱的头发被风吹起。
我惊讶得不知所措,愣愣地看着刘俊宇抱起邵伊然放到摩托车座上。
摩托在车流涌动的大街上穿梭。邵伊然零乱的头发飘打在刘俊宇的脸上。她却不停地回头张望。摩托没有跑多远,她竟然迫切地说:“快停下,我要下车。”
刘俊宇惊讶:“那个男人谁啊,那么嚣张。”
邵伊然气愤地说:“管他是谁呀?管这么宽?”她说着挣扎着要下车,弄得摩托在大街上左右摆动:“停下,我要下去!”
刘俊宇吞吞吐吐地劝阻:“我,我是看你可怜,才,才帮你的。”
邵伊然怒目圆瞪:“我叫你了吗?多管闲事。”说着依然挣扎着要下车。
刘俊宇一个急刹车,摩托吱扭一声猛然停在路边。邵伊然身子后仰,雅险些摔下摩托。
刘俊宇跳下摩托,支起支架,一手叉腰,一手指点着邵伊然,十分气愤:“下来!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。”
邵伊然从摩托上趔趄着下来,气愤地剜视一下刘俊宇:“我只是和你普通朋友,你操什么闲心?”原来刘俊宇和邵伊然压根就没有在一起。最终迫于无奈选择闪婚,可是结婚后还是一味追求邵伊然。
刘俊宇望着邵伊然,气得咬牙摇头,郁闷之极。
邵伊然把零乱的头发一甩,转身就走。
刘俊宇突然原路返回,粗喘着指点着那男人大骂:“你他妈的算什么东西?竟敢偷袭我,还想挟持我的老婆,是不是活腻了?”
邵伊然慢慢转过身,不屑地说道:“你说什么?”
刘俊宇冷笑着逼近:“老子在少林寺学了几年,一直派不上用场,你他妈的是不是想尝试一下?”说着把拳头握得咯嘣嘣乱响。
邵伊然急忙拦住刘俊宇:“俊宇,我知道你的厉害,忍一下算了。”
刘俊宇退了一步,依然愤恨地辱骂。
刘俊宇突然推开邵伊然,一拳打出,风声呼呼。嘭地一声打在那个男人的脸面上,他应声倒地。刘俊宇马步一扎,狞笑道:“你他妈的还欺负人吗?”
那个男人吓得面色如土,不知所措。
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,鼻嘴冒血,咬牙切齿地扑向刘俊宇。
华刘俊宇闪身一躲,嘭嘭又是两拳。那男人被打得眼冒金星,摇摇欲倒。刘俊宇大吼一声,腾空而起,连环腿噌噌两下踢到他的身上。他哎哟一声,一头栽倒在地。
邵伊然走了没有多远,回头一看,吓得啊了一声,转身飞奔过来:“算了。”
刘俊宇暴躁的脾气一横,骂声:“去你妈的!”邵伊然腾空飞出一丈多远,咚地一声落到地上,一动不动。
男子吓得目瞪口呆。
刘俊宇呸了一声,看看在地上呻吟的男子,再看看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邵伊然,无奈地摇摇头,走向摩托车。可是他走了两步,突然转身,来到邵伊然跟前,仔细观察一下,倒吸一口凉气(难道她……),他不由俯身下去,轻轻抱起邵伊然的头,食指按掐人中。
邵伊然面色苍白如纸,好久才艰难地睁开眼睛。她长长地吸一口气,定睛一看,刘俊宇竟然抱着自己,气得浑身哆嗦,拧身坐起,轮起巴掌,用尽所有力气,啪地一声,扇打在刘俊宇的脸上。刘俊宇被打得坐到地上,脸上当即出现五个殷红的指痕。
邵伊然爬起来,气愤得咬牙切齿地一跺脚,抬手捶向刘俊宇。她的拳头快到刘俊宇身上的时候,突然停在空中。她长叹一声:“唉——”伸开手指,抓起刘俊宇的衣领,拉着走向摩托。
男子呆呆地坐在地上,呻吟。邵伊然拉着坐在摩托后面,一加油门,哼地一声,飞驰而去。男子还在回头张望。
刘俊宇跨在摩托上,笑迎着走刘俊宇老婆——林佳,邵伊然调戏般大声说:“嫂子,我顺利完成使命,把表哥完整地交给你,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吆。”
刘俊宇惊讶地站在街道边上,望着笑盈盈走来的林佳,瞪目结舌。
林佳的高跟鞋踩出有节奏的声音,身材的妖娆,穿着的华丽,脸庞的俊美,气质的非凡,无不让人惊叹。她微笑着向邵伊然点点头,来到刘俊宇跟前,也不说话,围着他转了一圈,才咂舌摇头说:“啧啧,你看看你,要让街坊看见,不把牙齿笑掉才怪呢。”
刘俊宇愣愣地站在那里,非常尴尬,觉得自惭形秽,有点手足无措。
邵伊然笑着说:“你们久别重逢,该怎么抱怎么抱,该怎么亲就怎么亲。我不妨碍你们了,再见。”慢慢地走入滚滚流动的人流。
刘俊宇吭哧半天才羞红满面地说:“你,你,你嫌弃我?”
林佳急忙解释:“怎么会嫌弃你呢?嫌弃你还嫁给你?主要是你太土了,但还算个老实人,走,先买衣服,再理发,来个改头换面。到了城市就应该有个城市人的打扮。”
离开了GreenTea,我接小沫回家。
刚到门口,却被几个同系的同学叫住,她们正凑人踢球。见到我,像找到救星似的,“西南,快快快,下楼,踢比赛玩!”
“我妹在这儿呢,你们自己去吧。”我想推脱,指了指身边的小沫。
对方惊叫了一声,“你们家人果然是长得有气场!”这人是个音速小子,动作和语速一样快,话还没落地,已经把我扯着拽下了楼。
“我不会踢球……”菲儿跟在我后面,我一脸犹豫。
“哎呀,去吧去吧,这么大男人还能被球踢?”音速小子同学又一把拽过了小沫,我们就这样被拖到了小区球场。
周末运动场上人挺多,本校外校的都有,也难为她们找了一块半场空地,和不认识的另外六个人,踢一场小球赛。其实我也是个超级不爱踢球的人。
然后比赛开始了。
我们几个人打起配合来还挺有默契,不一会儿,我们已经进了两个球。
音速小子果然是个球痴,从开场到现在十来分钟,球愣是没沾过脚。看着他左跑跑右跑跑的样子,真是挺可爱的。
这时,脚下又接到队友的传球,我毫不犹豫地临空一脚,球“噌”地一声打着转儿飞进了球门。三比零!
小沫跑过来,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说,“哥,你好厉害!”
我对她露出球星般的笑容,那是,你哥我谁呀!
一旁对方的一个长发男正好从我身边跑过,没看我,但嘴里却吐出两个字,“册那!”
我心里隐隐不快,不用这样输了几个球脸上就挂不住吧。算了,今天大爷心情好,不跟这帮手下败将一般见识。
这时,刚才那个长发男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,狠狠地撞了一下在旁看球的小沫。
小沫身体完全失去了重心,“砰”地一声硬生生地倒在了地上。
我忙奔过去,扶起她,只见她脸色惨白惨白,大口大口地呼着气,抬起她小腿一看,后面已经蹭破了一大块皮,有血慢慢地渗出来,所幸的是应该没伤到骨头。
她皱着眉头,我想应该挺疼的。
我腾地站了起来,拽住长发男说,“小子,有你这么差的球品吗?你快给她道歉!”
“她自己没长眼睛摔跤关我屁事!”说着,她把嘴里嚼着的口香糖一口吐到了草地上,不就破了点皮吗?“
我彻底怒了!
他话刚一说完,我就一拳挥了出去。对这种人,人类语言是没法沟通的。她生生地吃了我一拳,嘴里蹦出无数句粗口,边骂着边朝我气势汹汹地扑过来,连带着她们那边的其它五个人。
我的同学也个个挺仗义,围过来帮我。
一旁小沫倒在草地上,还在喘着气,因为腿上有伤,她想站却站不起来,急得只能不住地喊,“哥,不要打架!不要打!”
看她那样子,我更是心头暴怒!
什么都顾不上,只管冲在前面殴那长发男。
操场上我们十来个人打成了一团,周围踢球的人都跑过来围观。然后,忽然人群里竟冲进几个拿着钢管的人,显然是她们叫来的帮手,一副老练的样子,挥着钢管朝我们狂挥。
这时,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口哨声,正要回头,突然腿上传来一阵钝痛,一条钢管在我的腿旁跌落,而我的腿,失去了知觉……
醒过来的时候,老妈的大脸刷地映入眼中,确切地说,我是被她吵醒的。只见她眼睛鼻子红得一塌糊涂,还死拽个纸巾不停地擦,鼻腔里不时发出“嗯嗯嗯嗯”的声音。因为太专注于哭,连我睁开眼睛了都没发现。
我迅速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,可窗外艳阳高照,不是吧,我难道像小说里写的一样,已经昏睡半个月了?
“妈!停!停!”
老妈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,趴得离我更近了,“睿儿,你总算是醒了!”
“我……我不会昏睡了好多天吧?”头倒是真有点疼。
“还好多天!你想吓死你妈我啊!昨天送进来的时候满头是血,我和你爸都快吓死了!你头上缝了十几针呢,从小到大没伤过这么厉害的……”
哦,还好,只睡了一天。等等,小沫呢?
“小沫呢?小沫没事吧?她人呢?”想到她昨天被那人渣推倒在地的样子我不由紧张起来,她们不会对她怎样吧?
老妈正要开口,有人推门进来,是小沫。
我忙探头看她,已经换了件T恤,身上好象也没什么伤,心下安定了不少,但还是忙问,“小沫,你没事吧?”
“你这傻孩子,还担心别人,管好你自己吧!昨天要不是小沫报警,你早被那些畜生打死了。”老妈又开始絮叨了,“你说你都奔三的人了,怎么还让人这么操心,凡事也不知道掂个轻重,那种流氓是你能惹的吗?”
没心思听我妈瞎掰,我发现小沫进门后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,心里有点不安起来,眼睛不由得盯着她看。
她慢慢走过来,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了床头矮柜上,是早点和牛奶。
“舅妈,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了,回去休息一下吧,我留在这儿陪哥就好。”
“是啊是啊!您老回去歇着吧!我没事儿,不就是缝了几针嘛!”
“你还说,出门的时候我还叮嘱你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妈,您饶了我吧,我头现在还疼着呢,您让它安生点!”
我妈还想再唠叨,但看我的可怜样,不好发作,于是拍了拍小沫,“你瞧着她点,别让她再犯傻了。”
小沫点头应着,“舅妈,你放心吧。”
然后,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。
小沫挪了挪我妈刚刚坐过的凳子,在床边轻轻坐了下来,帮我把枕头垫好,准备扶我起来。
“别,你别,搞的我林黛玉似的。”说着,我自己撑了起来,倒真是有点浑身轻飘飘的,唉,我这也算柔弱了一回啊。
小沫还是没说话,默默拿起给我买的面包牛奶递了过来。
我有点受不了了,她难道在为昨天那人渣的话难过?还是怪我惹事惊动了爸妈?“你干吗呀这是,说话啊?”
小沫终于抬起了头,憋了半天,说了句,“哥,对不起。”
我倒吸口气,“你对不起什么呀,又不是你打的我!”
“总之,对不起。”她还是看着我,一脸愧疚。
我忍不住头上青筋都要暴起来,钳得脑袋上的伤口一抽抽地疼。
“你再跟我说句对不起,我就翻脸了!”
于是,她不再说话,闷闷地看着我吃早点。
“你吃了吗?”我问。
“嗯,吃了。”她简单地回答。
看她整个人蔫蔫的,全没有昨天的脱俗,我有些失落起来。于是伸手摸了摸头上缠着的纱布,想开个玩笑逗她。
“哎,你说老哥我这疤好了以后不会长不出头发来吧?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秃子,我女朋友还没找到呢!”
谁知,她却挺严肃地说,“放心,昨天我问过医生了,她说年轻人头发很容易长出来的。”
“你说的啊,以后没长出来,我找不到女朋友就赖你了!”我继续逗她。
谁知,她又冒出一句,“哥,对不——”
幸好,没说完就被推门进来的人打断了,不然我肯定要发作。
朝门口望去,不是吧,这回来的是我爷爷奶奶!
只见二老破门而入,直奔我的床前,小沫急忙站起来让出位子。
“爷爷……奶奶……你们怎么来了……”
“睿儿呀,你怎么搞成这样啊!让奶奶看看!”奶奶端宝贝一样端着我脑袋,反复摆弄想看看上面的伤口,爷爷站在一旁也死命地往前凑。
“没事没事,缝了几针而已,没事的。”我大呼,还真是个个把我当伤残人士了。
过了很久,二老才注意到身边站着的小沫。
应该是爸爸已经告诉她们小沫来杭州了,所以她们似乎很快就猜到眼前的女孩是表姑的女儿。
奶奶的眼中闪过些惊艳,毕竟是自己十几年没见过,她口中脱口而出,“你……是……小沫吧?”
小沫点了点头,回视着二老,叫了声,“姥姥,姥爷。”
爷爷重重地哼了口气,“我们宁波人没有叫姥姥,姥爷的。你别这么叫我们!”
小沫脸上有点僵,张口正要说“外——”
我急忙跟她使眼色,用嘴型告诉她是“阿公阿婆”。
小沫很快会意,正要叫出口,爷爷却已经不再看她,而是走到我面前,关切地摸着我的头,“睿儿,你都这么大了,怎么还是这么皮啊……”
奶奶也把注意力放回了我身上,“是啊,医生说这要多久才能好透啊?脑袋上的伤可不是说着玩的。”
小沫在一旁很尴尬地站着。
我被二老围得完全脱不开身来顾她,不停地说些安慰老人的话。
然后,我看见小沫慢慢转过身朝门口走去,那背影竟让我心里紧紧一抽……
自从上次打架事件后,我们的关系进步很多。每天睁开眼睛,就看见她那张干干净净的脸在眼前晃,心情还真是挺舒畅的。
知道这事儿的那天正好是中秋节,按照惯例,全家都要到爷爷奶奶家去过。路上,小沫有点紧张不安的样子。
坐在老爸车的后座,她很小声地问我,“哥,你说阿公阿婆会不会不欢迎我……”
其实,我心里也没底。有时候老人家任性起来真是让我无语。
我只得拍拍她,“有我呢,别怕。”
她点了点头,有些无助的样子。我竟突然很有要保护她的欲望。那天病房里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又出现在眼前,我心里挺不是滋味。
爷爷奶奶家住在和我们家几乎成对角线的宁波西南角。因为爷爷是农民,平时,因为我们家离得近,所以有个什么小毛小病,都是爸爸一家在照顾着。
这天,果然大姑一家早早地到了,来开门的是大姑。
她一见我们一家,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,殷勤地叫着,“大哥,嫂子,你们来了啊!我还准备去楼下接你们呢!”说着一把把手攀在了我的肩膀上,“西南真是越来越帅气了,Z大的高才生就是不一样啊!”
我心里有点黑线。坦白说,我不喜欢这女人,觉得她身上有种很市井小民的味道。因为下岗,所以老爸帮她介绍了一份报亭的工作,开始她嫌要早起还不太愿意做,后来觉得是挺轻松,又巴望着老爸给她妹妹也谋一份同样的差事,于是每次见到我们都格外的热情。
一旁,小沫正好脱完鞋跟在我身后走了进来。我帮她介绍了一下,“小沫,这是姑姑。”
小沫很礼貌地朝她叫了声,“姑姑,你好,我是小沫。”
表姐挑了挑眉,怪腔怪调地说了声,“哦,就是我们家在乡下那个表姨的女儿啊,以为嫁到杭州飞*腾达了,来宁波还习惯吧?”
菲儿咬了咬下唇,“谢谢,还习惯。”
我暗暗握了握小沫的手,果然讨厌的人什么时候都令人讨厌。正想开口回应那女人,老爸已经先重重地哼了口气,“要开饭了吧,我们快上桌吧!”
其实,那顿饭吃的还真是挺沉闷。爷爷对小沫还是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,奶奶偶尔会看看小沫,但也不怎么招呼她,只是拼命往我碗里夹菜。姐夫一向话不多,自管自地吃着饭。
这气氛让原本就紧张的小沫更是拘谨起来,她几乎只夹自己面前的一道菜,大多数时间是在吃着碗里的米饭。
就这样僵持着好象过了很久,表姐六岁的女儿瑶瑶突然歪着脑袋说了句话,“妈妈,这个姐姐真好看!”
我觉得这话题头开得不错,正想接着说开,谁知姐姐已经先开了口,“好看有什么用!要像你哥哥一样会读书才行。”
小沫依旧低着头,没抬起来。
我在心里狠狠地瞪了对面的女人一眼。于是忙对爷爷说,“爷爷,小沫现在工作也不差!”
爷爷淡定地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,什么话也说。
然后爸爸开口了,“嗯,是,小沫工作不错,也上进,到时候考个主任医师应该是没问题的。”
“是哦,小姑将来也就指望靠你这个女儿回宁波的呀。”姐姐尖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爷爷“砰”的一声把端起的饭碗撩在了桌上,“吃饭就好好吃,哪来的那么多话讲!”
一直没抬头的小沫被爷爷叩碗的声音震得浑身一抖,我看见她紧紧咬着下唇,在老人面前又发作不了,只得伸出手在桌子下面紧紧握住她的手。
那天,饭一吃完,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,拉着小沫两个人先回了家。大概因为是中秋节的关系,公车上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人,街上也不如平时的热闹。因为已经快到十一月,晚上的天气渐渐有些冷了起来。小沫坐在我旁边靠窗的位子,眼睛直直地看着窗外发呆。我知道他心里不好过,爷爷的冷漠,姐姐的刻薄,以前的事情,谁对谁错本就说不清道不明,何况,一切都与她无关。我想,当初小姑放弃其他姻缘的机会执意要嫁给姑父,一定是引起过一场轩然大波。是怎样的爱情,让人即使知道来日无多还是义无返顾?
“很不开心吗?”我撞了撞小沫的肩膀。
她转过头,朝我微微笑了笑,“没什么。”然后,又继续看窗外。
我帮她把窗户关了起来,“这么吹着回家,你会变雷震子的。”
还以为自己一向挺幽默的,谁知她却没有笑,只是很配合地继续隔着玻璃看窗外。
我一拍自己脑袋,怎么能把那么重要的杀手锏给忘了。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把它递到了小沫的面前。
她疑惑地看着我。
我笑笑,“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啊,中秋节呢。”
她盯着手机看了几秒钟,眼中闪过些什么,我想应该是感动吧。
然后,她揿了几个数字,慢慢把电话放到了耳边。“妈,我是小沫。”说话的一瞬间,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,可是声音却努力维持出很高兴的样子,听得我心里竟酸酸的。
“嗯……想你了……我很好,真的,大家都对我很好……你还好吗……嗯,知道了……”在旁边,听他这么一句一句地说着,我心里暗暗为自己的主意喝了声彩。可不知为什么,听小沫和姑姑打电话,我竟有些能了解她的心情。
母女俩又寒暄了会儿,眼睛里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,“哥,谢谢你。”
我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眼泪,挺慈祥地冲她笑,她眼睛里却涌出更多的眼泪来,睫毛被泪水打湿了,一簇一簇的。我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,于是我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责任感来,毕竟在宁波,我们家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……
路上捣腾了一个来小时,我们终于在家里小区门口站定。不时有恋爱中的男生女生牵手路过我们,走在我们前面的那对甚是亲密,女的依偎在男的怀里,不时咬个耳朵打个kiss。
小沫仍是笑:“笑什么笑,这很正常,别看现在没人追,到时候追你的男生得排队了。”我看她乐成那样,忍不住打趣她。
“那哥你呢,有女朋友了没?”
“你哥我要求高着呢,一般的哪入的了我的眼。”其实,我说的也算是实话吧,也不是没有……我想,我将来的女朋友,至少应该是能让我有心跳加速感觉的那种女人吧。
小沫皱了皱眉,一脸无奈。
我对小沫讲述了我和邵伊然的感情,小沫很认真地跟我说,她觉得邵怡然真的很好,希望以后她能做自己的嫂子。接下来的两三天,我都在出差。
我听得心里像生吞了几百个麻花,满是纠结。
终于,在第四天,我回到家后,拉了于子潇,陆浩天,尹若岚,夏晓柔一起吃饭。
那天天很冷,傍晚的路上尽是骑着车赶路回家的人,一辆辆的公交车载着罐头似的乘客拥堵在马路中央。
走到家门口,正准备拿钥匙开门,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。我吓了一跳,四处张望,竟发现一旁的楼梯上坐了个人。
走近一看,竟然是小沫。
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那里,头埋得低低的,她不会一直坐在这儿吧!
我倒吸一口气,忙拍了拍她,她抬起头,迷迷糊糊地看着我。
“你怎么坐这儿呢?钥匙呢?”
“走的匆忙,忘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又是一阵咳嗽。
我忙拉她起来,先进了屋再说。
那天的后来,我妈专门跑到我房间来找我谈话。本来以为会被她训一顿,谁知她却是语重心长地开解了我一番。
说是她们这辈的人不像我们,我们都是独生子女,父母只有这一个孩子,所以凡事宠着依着。但她们都是有很多兄弟姐妹,父母对一个失望还会有其她的来弥补,所以亲情其实来的要淡很多。
我妈说这话时挺无奈的,我却还是无法理解。其实我只是想着,以后我们一家人能和和气气地吃个饭,小沫再见到爷爷奶奶时不用再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。小沫从小没了爸,应该是需要更多人来弥补那份不足才对。
看着书桌底下压着的那张小沫和她妈妈的照片,我又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……
实习结束,小沫要回杭州了,那天我一个人去的车站送她,从宁波到杭州的那班车特别的早,五点四十五到站。所以才三点钟,我就爬起床来做准备了。大概太兴奋,动作有些大,惊动了我妈,她在被子里哈欠连天地说,“小沫面子真是大,我们家少爷今天可是起了个大早!”
到火车站的时候天居然还没亮。我买了张站台票,一个人和小沫在候车室等,因为太早,车站里只有几个清洁工人在走动,候车室前后通风,冷飕飕地直往脖子里灌。但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冷,还突然想到以前帮陆浩天写情书时用到的一句特肉麻的话,“如果你走了,新的幸福就好来临。”
火车来了。
小沫走时带的那个小小的旅行包,小心翼翼地在车厢里。
我几乎是冲了过去,一脸兴奋地喊她,“小沫,经常来宁波!”
她抬头看到我,嘴角向上扬了扬,叫了声,“哥,会的。”
我站在旁边一直没法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,如果说,被迫分开是一件痛苦的事。那世界上一定还有一件更痛苦的事,就是明明在眼前,却没法拥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