亲们,笑笑给大家带来一个新的连载《贵凰朝歌》,每晚10点更新,后台发送2,查看合集,追起来吧,爱你们!
前情回顾(下面标题可以上下滚动哦):
第44集:
第43集:你不舒服吗,快让我摸摸
第42集:你的身子好香,我凑近闻下可好
第41集:付出一切的感情,为何人人都怨我!
第40集:我看到了曼妙她的身子,白皙似玉(4万字)
第39集:他握住了我下面,我的脸羞的艳如桃花
第38集:富家公子纳妾,少.女唾手可得
第37集:你今日为何如此黏人?
第36集:养女又如何,是女人我就喜欢
第35集:这个大胆的姑娘,一见误终身(4万字)
第34集:偷走我心的男人让我柔软了
第33集:女干杀良家女子,证据确凿!
第32集:太子被禁,长公主硬闯将*府打人!
第31集:太子给她下了一剂猛药!
第30集:权势和美人,我势在必得
第29集:你对我的好,只能出现在深夜吗?
第28集:闲暇之余,你可曾想过我?
第27集:你昨夜又趁我睡着,进我的房间了?
第26集:包养外室,欺负人挑软柿子捏?
你取消订婚,以后京城谁敢娶我?
秘密曝光,太子下令就地斩杀!
用尽下作手段,野鸡变凤凰了?
白日不露面,夜里穿行我的床
第13集:那晚我喝多了,便承诺把你送给别人了
第12集:孤选中的女人,谁敢把她送人
第11集:上京第一才女的嫉妒嘴脸露馅了?
第10集:这个女子,对我有莫名的敌意!
第9集:太子为了娶我,派人连夜监视我!
第8集:乡下回来的粗俗女人被太子看中了!
第7集:我狂浪一笑,引来贵气男子侧目
第6集:我熬得是时间,你熬得是死亡
第5集:为了抢男人,故意伤害身体表演苦肉计
第4集:我这白嫩的身子是你敢觊觎半分的?
第3集:从小被拐卖的女儿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
第2集:好不要脸,尚未出阁,就与男人同榻而眠
第1集:我要这世上的男人为我翻手为云,覆手为雨
......
第40集
这时,红尘和红梅拿着披风下来。
前者说:“方才下来前,奴婢去瞧了瞧大少爷,小姐宽心,少爷没伤着。”
“你不信我,总归相信红尘吧,这下你可放心了?”卫韫语气有些酸。
叶朝歌看他,抿了抿唇,“我欠了兄长的。”
“什么?”卫韫一开始有些反应不及,待回过味来,立马懂了她话中之意,“与你无关,是叶宇轩。”
叶朝歌没有说话。
的确是叶宇轩派人刺杀的叶辞柏,可若不是兄长出来给她找神医,那叶宇轩任是有通天的本事,也没得机会。
看她这模样,卫韫便知,叶朝歌心里的结,是一时半会很难解开的,随即转移开去:“我带你去逛逛怀城,今日是十五,街上很热闹。”
如卫韫所说的那般,今日的怀城十分的热闹。
大街上张灯结彩,杂耍高跷比比皆是,充满了当地的民俗风情。
叶朝歌看得应接不暇,她见过上京的繁华,也曾在云城见过当地的朴实,但从未见过像眼下这般的热闹。
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新鲜感。
在街上逛累了,卫韫便带着她去了就近的茶楼小坐休息。
茶楼里有说书的,高朋满座,阵阵叫好声不绝于耳。
刚刚坐定,说书先生便是一拍震堂木,将方才说的段子做了个结尾收场。
伙计上了茶,说书先生稍作休息后,开始了新一轮的段子。
“方才讲了咱们怀城本地的真人真事,接下来,小老儿给大伙讲一个距离咱们怀城隔着十万八千里上京的真人真事……”
抿了口,说书先生刷拉打开扇子,继续道:“便说当今圣上三子康王殿下,话说咱们大越的康王,那是人中龙凤,貌若潘安……”
叶朝歌听着那夸大的言辞,失笑不已,听下去的想法便淡了。
转头与旁边的卫韫闲话,直到听到:“陛下连番赐下两道婚,徐国丈之女闺名明珠,赐婚给康王殿下为正妃,而另一道婚,则是叶家长女闺名思姝,为侧妃……”
叶朝歌皱了皱眉,倏地看向卫韫,“你是故意带我过来这里喝茶的?”
卫韫摇头,“不,若是我,我不会这般迂回,直接告诉你便是。”
叶朝歌一想,的确是这个理,若是卫韫,的确大可不必如此。
想到自己方才的质问,面上讪讪的。
卫韫看在眼里,摇摇头,覆上她的手:“你应该对我多一些信任。”
“抱歉,我方才,是我方才太敏感了。”
卫韫不言,她是敏感,但还是因为她并没有相信他,否则,第一个反应也不会是去怀疑他。
“此事,我也是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,徐明珠半个月前回京了,康王亲自求父皇请旨赐婚。”
闻言,叶朝歌扬了扬眉,“叶思姝也是?”
“不错,叶思姝的侧妃,也是康王亲自求来的。”
叶思姝竟然也是?
这倒是稀奇。
康王亲自求娶徐明珠,这很好理解,徐家是国丈,徐明珠又是徐国丈的掌上明珠,背后还有一个徐皇后,娶徐明珠,得到的收益便是徐家和徐皇后的支持。
可叶思姝什么也没有,一无家世,二无依靠,唯有的,便是那上京的第一才女美称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康王却亲求宣正帝下旨赐婚?
虽说只是一个侧妃,但确是王爷的侧妃,带有阶品。
叶思姝会嫁给康王,她不意外,且在意料之中,前世不就是如此吗?
虽说今生与前世轨道早已不同,但是,在她离京之前便听说了康王与叶思姝走得极近,那时候她便知道,前世的轨道在这一点上没有变。
当然,叶思姝不会再像前世那般嫁给康王,一个侧妃是免不了的。
只是让她意外的是,康王竟然会亲自请旨立叶思姝为侧妃,而且还是正妃侧妃两道赐婚旨意一道下的,康王这么做,就不怕徐家会不高兴?
“你又开始了,不准再琢磨,也不准再想。”久不见叶朝歌反应,卫韫便知道,她又开始胡思乱想自己乱琢磨。
这也是他早前得到消息,而没有告诉她的原因。
虽知回京后她早晚也会知道,但这段时间,因为叶辞柏的事,她一直很疲累,趁此歇歇也是好的,可没想到,竟然无巧不成书。
来茶楼喝茶,说书先生竟然将此事当做段子说了出来。
叶朝歌回神,对上他不赞同的目光,笑了笑,“好,不想了。”
“差不多该吃午膳了,我们走吧。”
卫韫牵着叶朝歌出去,伙计送出门,扬声高呼了一句:“客官慢走,下次再来。”
卫韫回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,喉间发出一道沉闷的哼。
伙计:“……”
叶朝歌看在眼里,忍俊不禁。
这人,越来越偏离她的认知。
……
晚间,叶朝歌沐浴后便让红梅红尘下去歇着,自己则坐于桌前,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茶杯,想着白日的事。
徐明珠提早回京,她不意外。
毕竟,是她一手导致了她回京。
那日,她去将*府,便是寻田伯让他帮忙寻个人去江南一趟,将叶思姝和康王走得近的消息,想方设法的传到徐明珠的耳朵里。
徐明珠提前回京,她意料之中,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,她竟会……
“我便知道是这样。”
叶朝歌正想的入神,卫韫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
顺声望过去,便见他立于房门口,看过来的目光中充满了莫可奈何。
“你怎么过来了?”收起纷杂的心绪,叶朝歌起身。
“我若不过来,又怎会知你半夜不睡觉,坐在这胡思乱想呢?”卫韫无奈,走过去拿过搭在不远处的披风,披在她的身上。
“而且还穿得如此单薄,就不怕着凉生病?”
叶朝歌摸摸鼻子,有些底气不足辩解道:“我正准备要睡了,你就过来了。”
卫韫不说话,只是看着她,仿佛在说,我看着你胡说八道。
叶朝歌聪明的闭上嘴。
看着变得乖巧的小姑娘,卫韫满心的无奈,牵着她坐下,“过几日你便要回京了,就你这般,让我如何能放心得下啊。”
说到回京,叶朝歌顿了顿。
是了,过几日待叶辞柏愿意了,他们便要动身回京,而她也便要和他分开,这次分开,若无意外,再见便是两年后……
“知道舍不得我了?”卫韫擎着下巴,笑眯眯地看着她。
叶朝歌点点头,“是,舍不得了。”
这个回答,反倒把卫韫给愣了下。
许久,叹了口气,伸出长臂,轻轻的把她拥进怀里,“你这样,我更不想放你走了。”
同样,他更后悔了。
后悔当初离开上京……
可是,若是不这样,想要等到她对他敞开心扉,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。
“答应我,待回京后,切莫过多思虑,莫要让我在这为你牵挂,可记着了?”
下颌搁在她的发顶,不放心的殷殷叮嘱,在这安静的房间里,轻轻回荡。
叶朝歌点点头,“好。”
“要说到做到,莫要敷衍我。”他对她的敷衍,实在是太深有体会了。
“恩,不敷衍……”
这一晚,二人相拥私语,直到叶朝歌在他怀里睡着。
感觉到她睡沉了,卫韫方才把她抱起,轻轻地放到床上,为她掖好被子,在床前待了一会,方才起身出去。
“殿下……”
卫韫做了个嘘的手势截断南风未说完的话,直到将房门关上,远离叶朝歌的房间一段距离后,方才开口:“何事?”
“方才属下接到消息,之前在湘河逃走的神医去了上京。”
“上京?”
“是,甚至与叶思姝在街上有过接触。”
闻言,卫韫皱了皱眉,又是这个女人,“他的身份可查清楚了?”
“属下无能,至今不曾查到他的真实身份。”凡是见过他的人,皆是神医神医的叫他,至于他叫什么,来自哪里,哪怕是姓什么,皆是无人知晓。
“派人盯紧他,还有让护一盯好叶思姝,歌儿即将回京,莫要生出不必要的枝节。”
南风一一应下。
卫韫想到什么,又道:“佑怀神医那边,可有消息?”
“还没有,属下已经派了人依照小将*之前的寻找路线一路继续寻找,若有消息,必会第一时间传回来。”
卫韫轻轻颔首,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,他知道此人不好找,如若不然,当初叶辞柏也不会亲自离京前来寻找。
“殿下,属下在想,佑怀神医,与之前在湘河的神医有没有可能是同一个人?”
说完,南风又自我否定了:“不对不对,路线和时间上对不上,而且佑怀这个名号名震江湖近二十年,而湘河那神医却十分年轻,年龄上也对不上……”
卫韫抬步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南风所想,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,正如他方才所说,太多的因素对不上号。
年轻,是他否定的最大原因。
……
清晨醒来时,天色大亮。
叶朝歌躺在床上不愿意动,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睡前的种种。
她记得,自己是在与卫韫说话的过程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,直到方才醒来,而期间,卫韫是何时走的,她却是不知道。
想起他当时对她的不放心和诸多叮嘱,一时间有些感伤。
这段时间,他几乎时时刻刻的陪在她的身边,很多时候,潜意识里,快要忘记萦绕在他们周围那些忽略不去的现实问题。
想到此,她忍不住的叹了口气,淡淡的不舍开始在心口蔓延。
“小姐可是醒了?”
这时,外间传来红梅压低的询问。
叶朝歌回神,收起内心的诸多纷杂,让她进来,起身梳妆。
卫韫好似掐准了时辰一般,在她梳好妆时过来。
两人一同用过早膳,随后,叶朝歌让红梅红尘先退下。
房间里,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叶朝歌沉默了一会,轻轻开口:“你不用担心我,我会照顾好自己……”顿了顿,轻出一口气,“我,我等你回京……”
卫韫心头微动,几不可见的喟叹一声,伸手,将她轻轻的拥入怀里,“好,等我回京,待我回京之时,便是你及笄之年,你等我回京,我回京娶你。”
“好。”
叶朝歌靠在他的胸口上,耳边是那稳健的心跳,一声声,让她微乱的心潮逐渐平和下来,一颗心,缓缓落到了实处。
在怀城又停留了三日,上京来了信,催促他们回京。
年关将至,祁氏已然不下数次询问他们兄妹二人,虽说祁继仁每每皆寻理由搪塞过去,但祁氏终究只是单纯,而非单蠢。
如此来回几次,渐渐的起了疑心。
祁继仁尽力安抚着,但终究只是暂时的,没找到叶辞柏倒也罢了,如今找到人,自是该回京的。
看完了信,叶朝歌便去隔壁寻叶辞柏,与他提起了回京一事。
自从那日卫韫收拾了他一顿后,也不知是起到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,自那日后,叶辞柏的诸多行径收敛了许多。
对待叶朝歌,不再像之前那般横挑鼻子竖挑眼,态度上,有了明显的转变,尽管仍旧不亲近,但这于叶朝歌来说,已然很满足。
此时听到回京,叶辞柏的第一时间露出排斥的神情,反应倒是没有那么激烈,只是迟疑问道:“真要去上京吗?”
“哥哥,上京是我们的家,外祖和母亲,皆在上京等我们回去。”叶朝歌柔声说道。
叶辞柏抿了抿唇,“可我不记得了,你说的这些,我都没有印象。”
叶朝歌沉默,是了,现在对他来说,家,是陌生的,母亲,外祖,亦是如此。
“月牙会一起回去吗?”叶辞柏又问。
“这……”
“若是月牙不去,我也不去。”叶辞柏说的很是坚定,一副没有反驳的余地。
叶朝歌看了他良久,深呼吸,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叶辞柏眨眨眼,知道了是什么意思?
从房里出去,叶朝歌在走廊上站了一会,随即带着红梅去了月牙的房间。
二人在房间不知说了什么,只道,叶朝歌出来的时候便又回了叶辞柏的房间,对他说:“月牙同我们一起回京。”
闻言,叶辞柏笑了,“那我也跟你们去上京。”
两日后。
怀城,城外。
马车上,叶辞柏放下轩窗,好奇问坐在对面的叶朝歌:“他怎么不同我们去上京?”
至今,在他的心目中,上京,是去,而不是回。
一字之差,差别甚远。
叶朝歌看了他一眼,声音微低回道:“他现在还不能回去。”
“为什么?”叶辞柏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笼统的回答。
为什么?
叶朝歌唇角微动,终是什么也没有说,侧身打开自己这边的轩窗看出去,下一刻,撞进了卫韫黝黑的眼中。
他立于不远处,对她微笑,在这深冬之际,犹如春暖花开的初春,暖意沁入心脾。
鼻头微酸,不敢再敢,蓦地放下轩窗,喉间微沉:“我们走吧。”
外面传来田伯辞别卫韫的声音。
不一会,马车缓缓动了起来,先是慢行,很快,速度逐渐加快。
叶朝歌搁置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,最终,还是压下了打开轩窗再看的冲动,越看,只会越不舍,越难受……
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久未得到叶朝歌的回答,叶辞柏有些不悦道。
叶朝歌缓缓闭上眼,将身子偎进软垫上,难掩万千芳华的娇容不见一丝情绪,无人知她此时在想些什么。
“你……”
“大少爷!”红尘低声打断还要说话的叶辞柏,“您别说了,让小姐安静的待一会可以吗?”
大少爷不懂,她懂!
小姐是在难受,是在不舍。
尽管小姐不曾表现出来,但她和红梅都知道,在定下回京日子的这两日里,小姐便是心神恍惚,夜里辗转难成眠。
这个时候,小姐需要的是安静。
叶辞柏不情不愿的闭上嘴,自言自语的嘀咕了句什么没听清,但想来也是抱怨的话。
原地,卫韫长身玉立,目送马车远去,直至消失在视线中,方才缓缓收回。
嗓音暗哑:“回边城。”
“是!”
习惯就像是慢性*药,深入骨髓,侵入血肉。
想要重新习惯没有他陪伴的日子,是煎熬,也是漫长。
在情绪低迷了两日后,叶朝歌重新打起了精神。
两年,很快就会过去。
她在心中如是安慰自己,效果……时好时坏吧。
这日傍晚,途经城镇,连日来风餐露宿众人已然有些吃不消,随即进了城,打尖住店。
叶朝歌泡了个热水澡从耳房出来,更衣间隙,吩咐红梅去安排晚膳,并请叶辞柏过来用膳。
这些时日,他们兄妹虽在一辆马车上,但关系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亲近。
叶朝歌沉浸在离别中尚未缓过劲儿来,而叶辞柏……
连红梅红尘给他讲述从前,他都听得心不在焉的,更不用说让他主动和叶朝歌亲近了。
很快,红梅便回来了,一脸的欲言又止。
叶朝歌顿了顿,半响,轻轻问道:“怎么了?”
红梅摇摇头,嘴唇张了张,纠结了一会,才回道:“奴婢过去的时候,大少爷已经在吃了。”
闻言,叶朝歌点头,“那就算了,我们自己吃吧。”
见叶朝歌没有再多问,红梅偷偷的松了一口气。
她没有说的是是,她过去的时候,大少爷不但已经在吃了,且和月牙一起吃,甚至,不停的给她夹菜,让她多吃点。
这样的大少爷,她见过无数次,以前,每每大少爷与小姐一同用膳时,他皆是如此,仿佛怕小姐吃不饱似的。
可现在,大少爷这般对待的对象,不再是她们小姐,而是那个叫月牙的姑娘!
连她这个下人瞧着,都觉得难受无比,若是小姐知道了,怕是要心碎吧。
独自吃过晚饭,叶朝歌便早早的躺下了,明早还要赶路。
伺候主子歇下,红尘拽着红梅退出去,回了她们二人的房间,迫不及待的问道:“方才看你表情不对,你跟我说实话,是不是大少爷又说什么难听的了?”
红梅摇摇头,“没有。”随即将当时看到的画面说了一遍,“我就是看得难受,以前少爷对小姐,那真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,可现在……”
想到什么,随即问红尘:“你真没有法子让大少爷恢复记忆吗?”
“真没有。”
红尘苦笑摇头,她何尝不想,可是没有法子可想,除了自行恢复,她帮不上任何的忙。
红梅见状叹了口气,“我看着都难受,小姐怕是会更难受吧。”
“所以我才不喜欢那叫什么月牙的!”红尘咬牙愤愤道,从在怀城小餐馆里见到月牙的第一面,她就不喜欢她。
虽然是她救了少爷,并精心照料,可她对她,就莫名的喜欢不起来。
若不是有小姐吩咐,她怎会对那月牙百般客气?
红梅抿唇,她现在对月牙也不太喜欢了,明知小姐之前说过晚间和少爷一起用膳,她却与少爷先用了,这不是让她们小姐难堪,难受吗?
翌日一早,一行人动身启程。
叶朝歌带着红梅红尘从客栈里出来,欲上车之际,田伯走了过来,压低声音说:“叶小姐,叶少爷去了后面的那辆马车,要与月牙姑娘同坐。”
叶朝歌顿了顿,垂下眸子,点点头,“我知道了,随他去吧。”
田伯有些不忍,劝道:“叶小姐莫要难过,叶少爷他失忆了,待他恢复记忆,定会再与叶小姐亲近的。”
“田伯不必多言,我明白。”说罢便上了马车。
红尘在后面跺了跺脚,嘀咕了句,“什么人啊,明知小姐与少爷同坐是为帮助少爷唤起记忆,拉进兄妹感情,她这么做,不是明摆着和小姐抢哥哥吗!”
“胡咧咧什么,月牙姑娘是叶少爷的救命恩人!”田伯怕唬着脸,用只有他和红尘能听到的音量斥道。
“哼!”她应该感谢她是少爷的救命恩人,若非如此,她早就银针伺候了!
“方才的话莫要在叶小姐面前说。”田伯肃声叮嘱。
红尘瘪了瘪嘴,“我知道,这点轻重我还是分得清楚。”
“恩,你也不必为小姐不平,待我们回到上京就好了,上京是叶少爷的家,说不准对叶少爷恢复记忆有所帮助。”
“希望吧。”
相较于田伯的乐观,红尘却没有那么乐观了。
她是大夫,最是明白,记忆和人心一样,最是拿捏不准。
氤氲白雾弥漫的澡间里,叶朝歌整个人浸在浴桶中。
她刚洗过的满头半潮青丝用一支简单的簪子,松松的绾在颈侧,额轻靠在桶壁上,双目阖着,睫毛低垂,仿佛睡了过去。
“小姐,醒醒。”刘嬷嬷怕她受凉,忍不住轻声呼唤。
叶朝歌慢慢睁开眼睛,神色尚有些迷茫,待看清视野中的刘嬷嬷,以及周遭无不熟悉的场景,清醒了几分。
随即扶着湿漉漉的桶壁,站了起来。
雪肌腻理,如玉肌肤上,点点晶莹水滴覆盖,身段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兰。
刘嬷嬷拿来了柔软大巾,将叶朝歌的身子连肩裹住,红梅递上预先备好的衣裳。
叶朝歌擦干身子,套了衣裳出去,几个婆子丫鬟便进来耳房里收拾,其中一个姓李的婆子,瞧了瞧周围没旁人,压低声音对同伴说:“发现了没,咱们叶小姐长得越发的好看了,跟刚回来时,完全是两个模样呢。”
红梅进来时,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话,喉间发出一道提醒的干咳。
李婆子吓了一跳,手上的东西险些没拿住掉在地上,结结巴巴的开口:“红梅,红梅姑娘……”
红梅看了她一眼,只道:“你们收拾了就出来吧。”
扔下这句话,转身出了耳房,徒留李婆子等人面面相觑,纷纷咂舌,这红梅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?
红梅出来,见叶朝歌正端坐于妆台前,打开了香膏盒,用指甲挑了一些,慢条斯理涂抹在颈间,一举一动,一颦一蹙,无不精致悦目。
耳边回想方才李婆子的话,的确,她们小姐,长得越发的好看,眉目间的稚气渐退,女子的秀致开始一点点的显露出来。
叶朝歌透过面前铜镜,发现红梅站在那呆了好一会了,扬了扬眉,“在看什么呢,这么入神?”
红梅立马回神,“奴婢在看小姐您。”
“哦?”
“小姐长得好看。”仿佛怕她不信似的,红梅说得极为郑重认真。
刘嬷嬷噗嗤一声,笑了起来,打趣道:“你这丫头的嘴也越来越会说了,不过,你说的没错,咱们小姐长得确实好看。”
“嬷嬷!”
任是叶朝歌脸皮再厚实,此刻也不禁红了脸颊,面色微窘,岔开话题,“兄长现今可还在后方的练武场?”
回到上京,已有数日。
犹记得那日回京之时,母亲抱着她和兄长二人哭得泣不成声,便是外祖那般的硬汉铁血男人,也红了一双眼睛。
回到熟悉的将*府,回到兄长从小长大的家,他们所期盼的,他能记起点什么来,并没有发生。
对待他们,依旧如故,戒备疏离。
对此,他们也是莫可奈何,只能多与他相处,借以培养感情,缓冲他对他们的疏离。
而按她所想的是,通过相处让他们逐渐亲近,急不得,可外祖觉得她这个法子太迂回,且见效太慢,便用了他认为最直接的法子。
每日像以往一样,拎着叶辞柏去练武场……操、练。
用外祖的话说,摔打摔打,说不定就能让他清醒过来。
刘嬷嬷点头,“可不是,晚膳过后,老将*就拽着少爷去了练武场,估摸着,也有快一个时辰的光景了,小姐,我们可要去看看?”
叶朝歌摆摆手,“不必,外祖心中有数,不会伤到兄长。”
“小姐,您还是去看看吧。”叶朝歌的话音刚落,红尘自外面走进来,“那月牙姑娘正在练武场献殷勤呢。”
“红尘,你又开始了。”叶朝歌无奈。
红尘跺了跺脚,“奴婢也不想,可奴婢就是不喜欢她,直觉告诉奴婢,她要和小姐抢少爷。”
闻言,叶朝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,转头对刘嬷嬷说:“听听红尘说的,我与兄长乃是血脉至亲,这是如何也割舍不掉的,何来抢走一说?”
“我,奴婢……”
“小姐,红尘说的,话糙理不糙,老奴也觉得那月牙姑娘对少爷太过黏糊,不得不防。”刘嬷嬷郑重道。
叶朝歌固执,但并非听不进人劝,想了想,对刘嬷嬷说道:“明日,嬷嬷你去看看月牙姑娘,来府上也有一段时日了,看她可有缺的短的。”
刘嬷嬷瞬间领悟其意,应了下来。
叶朝歌闭了闭眼,叹了口气,“莫要太绝,毕竟,没有她,兄长如今还不知道怎样。”
“放心吧小姐,月牙姑娘对少爷的救命之恩,咱们都记着呢,只要她谨记身份,她永远是咱们府上的座上宾。”刘嬷嬷一语双关道。
叶朝歌颔首,刘嬷嬷办事,她自是放心的,想到什么,问红梅红尘,“大牛现在在哪儿?”
“自回来后,田伯一直带着他呢,好似对他挺看重的。”
“大牛老实,心地淳朴善良,田伯对他青眼有加也是正常。”叶朝歌说。
当初在怀城,兄长提出月牙不跟着来京,他便不回,她便去找了月牙,提出让她一起来京。
月牙当时也提了一个要求,那便是将大牛也带上。
“不过奴婢听下面的人说,自回来后,月牙不怎么和大牛在一块了。”
闻言,叶朝歌皱了皱眉,“嬷嬷,明儿个一早你便过去寻她。”
刘嬷嬷见小姐终于开始对此事上了心,心下微松,“是。”
夜里,叶朝歌躺在床上,耳边回旋着刘嬷嬷她们的一言一句。
在她心目中,月牙是恩人,很多时候,她不是没有察觉,只是不愿去想。
可若是月牙真动了别的心思,这里,是万万留不得她了。
繁华迷人眼,富贵乱人心。
不知,她是属于哪一种?
翌日清晨,伺候了叶朝歌起身后,刘嬷嬷便去了客院寻月牙。
却被丫鬟新月告知,一大早月牙便去了叶辞柏那。
刘嬷嬷皱了皱眉,耐下性子在客院等着,这一等,便等到了日上三竿,方听见外面传来响动,跟着,月牙欢快的声音随之而至:“新月,你帮我挑一件外出的衣裳,辞柏哥要带我出门逛逛。”
在屋里的刘嬷嬷听到这番话,老脸刷的一下就沉了下来。
起身走了出去。
从客院回来的时候,叶朝歌正在屋里见护一。
刘嬷嬷便先在外候着,谁知,还没等到她的小姐出来,倒先等来了气势汹汹的叶辞柏。
一见到他一副来算账的架势,刘嬷嬷心下一个咯噔,心中对月牙的那最后一丝好印象都没了。
心里想着,脚下的动作却不含糊,迅速地迎上前,挡在前头,“少爷,您怎么过来了,小姐正在里面休息,不若您先随老奴去小厅坐坐,容老奴进去通报一声……”
叶辞柏不欲与她多说,便要绕过刘嬷嬷。
明知他的来意,刘嬷嬷怎么可能让他过去,一把将人拉住,“少爷,小姐正在里面休息呢,您这般进去不合适啊。”
叶辞柏脚下一顿,道:“那好,你去将叶朝歌给我叫出来,我有话问她。”
“少爷您先去小厅坐坐可好,小姐起身梳妆需要好些时候呢……”方才在客院的事,她还没来得及跟小姐禀报,怎地也得寻个机会把事同小姐说了,好让小姐有个准备才是。
便想着将少爷带去小厅。
怎知,叶辞柏压根儿不吃她这一套,一把将人甩开,“我就在这等她,你现在麻溜的进去把叶朝歌叫出来,否则,我管他合适不合适,我就硬闯了。”
听到这席话,刘嬷嬷骇得心尖儿微颤。
早知少爷失忆,与之前完全不同,可没有想到,会不同到,说出这般一番与无赖无甚差别的话来。
这还是那个爽朗明快的少年将*吗?
“快去啊!听不懂我的话?”
久不见刘嬷嬷动作,叶辞柏不耐烦的大声嚷嚷,不等她反应,干脆自己扯了嗓子对着屋子里大喊:“叶朝歌,你给我出来,你赶快给我出来……”
此时屋子里。
护一离开后,红尘忍不住道:“少爷怎地现在变成这样了?”
比起刘嬷嬷的意外,红尘的意外亦是不小的。
少爷有变化,她知道,也深有体会,可完全没有想到,会变得这么……像个无赖。
“小姐,少爷他这是怎么了?”红梅不解。
叶朝歌垂下眼睑,“怎么了,来找我算账罢了。”
红梅红尘面面相觑,皆有些没明白过来。
叶朝歌又道:“想来,刘嬷嬷去客院一行并不顺利。”
如若不然,她也不会拦着人一味的让兄长去客院,且,兄长也不会是一副找她算账的架势。
“难道说,那月牙真有别的心思了?”
叶朝歌闭了闭眼,再度睁开时,眼底的复杂尽数散去,她说:“是与不是,出去看看便知道了。”
说罢,起身走了出去。
院中的叶辞柏依旧在嚷嚷,他的声音很大,吸引了不少的下人。
叶朝歌从屋里出来的时候,田伯恰好也闻讯赶了过来,他的身边带着大牛。
“你可算是出来了!”一见到叶朝歌,叶辞柏便阴阳怪气地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圈,推开前面挡路的刘嬷嬷,上前,“我问你,你什么意思?凭什么要撵月牙走?”
撵月牙走?
叶朝歌看向刘嬷嬷,后者欲言又止,但显然不是解释的时候,只得冲她摇摇头,无声阖动嘴唇,“老奴没有。”
见状,叶朝歌收回视线,看向面前一副问罪的兄长,叹了口气,“我没有要撵月牙走。”
“你胡说,如果没有,月牙会哭着收拾行李回义城村吗?”叶朝歌的话,叶辞柏一个字也不信,咬牙切齿的瞪着她,好似要吃了她的模样。
“月牙要回义城村?”跟着田伯过来的大牛上前,急声问道。
“是啊,她哭着要回去,就是你要赶她走!”
叶辞柏指着叶朝歌,字字句句戳她的肺管子,“叶朝歌,你还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啊,口口声声说月牙是我的救命恩人,也是你的救命恩人,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?”
叶朝歌脚下一个踉跄,两侧的红梅红尘连忙扶住她,“小姐?”
叶朝歌小脸微白地摆摆手,挣开她们的搀扶,抬眸看向自己的亲哥哥。
虽知他失忆,忘记了前尘往事,可听到他这么说她,只有身在其中的人,才懂这其中的揪心难受。
深呼吸口气,看着他,一字字道:“我没有撵她走,当初我既然带她来上京,只要她安守本分,不触碰到我的底线,不论是今日的将*府,还是叶府,皆会有她的一席之地!”
“是啊少爷,小姐真的没有撵月牙姑娘走啊,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。”刘嬷嬷跑过来,急急忙忙的说道。
“误会?能有什么误会?敢做不敢承认是吧?行,你们不承认就不承认吧,既然这里留不下月牙,我带她走就是了,我还不稀罕待在这!”
啪!
猛地,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打在叶辞柏的脸上。
叶朝歌停在半空的手颤抖,咬着嘴唇,目光中迸射出冷冽寒光:“叶辞柏,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?
你失忆,不记得我们,我理解你,也忍让,更无理由的包容,但是,你把我的理解和忍让当做了一次又一次的肆意,你实在是太过分了!”
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,冰冷中透着失望。
“你!你打我?”叶辞柏捂着脸,不敢置信的瞪着叶朝歌。
“是,我要打醒你!”
看来,是她错了。
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,兄长是失忆,要慢慢来,心急吃不了热豆腐。
忍着,让着,哄着,劝着,小心翼翼着,就怕惹了他半点的不快,可他呢?
他是丢了过往的记忆,但不是连脑子都丢了!
“你凭什么打我……”
啪!
叶朝歌又一巴掌甩过去,“就凭我是你妹妹,我就有责任让人清醒,让我以前的哥哥回来,而不是让他像一个无赖,满口污言秽语的小痞子!”
“叶朝歌!”
叶辞柏怒吼着就要像叶朝歌扑过去,田伯和红梅迅速的一左一右将他拉住。
叶朝歌见他暴躁的模样,给红尘使了个眼色。
银针出手,下一刻,叶辞柏便安静了下来。
“把他送去厢房。”叶朝歌看眼睡着的叶辞柏,嗓音略哑的对田伯和红尘说。
“将*,不好了,出事了。”
祁继仁下早朝回来刚进门,就被田伯派来等他的下人拦住了。
“什么出事了,把话说清楚!”
“是叶少爷和叶小姐……”
一听是两个外孙,祁继仁抬脚就往后面走去,在路上,下人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。
听后,祁继仁一张脸瞬间变得黑沉,脚下的步子极快。
到的时候,叶朝歌正低着头坐在那,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,她的一只胳膊垂在旁边桌子上,隐隐颤抖哆嗦。
祁继仁疾步上前,“歌儿,没事吧?”
叶朝歌听到熟悉充满了关切的声音滞了滞,慢慢抬头,看向祁继仁,拉起唇角笑了笑,笑容苍白透着无力。
祁继仁见状,心口一酸,厚实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没事了没事了,待外祖好好收拾那小子。”
叶朝歌摇摇头,“我方才打了他两巴掌。”
“打得好,我早就看出来了,那小子现在就欠打。”祁继仁说的是实话,外孙平安回来,对他来说,是天大的喜事,可他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。
因为他发现,叶辞柏完全变了个人。
他的一言一行,在他看来,十分的欠揍,这也是他为何每日拎他去练武场摔打的原因。
叶朝歌叹了口气,“外祖,我不想打他的,真的,可是我怕,我怕……”深吸口气,苦声道:“兄长总有一日会记起来的,倘若他知道,自己在失忆期间,那般的不像话,必会自责……”
而她的这两巴掌,待日后,或许会让他好受些。
听到外孙女这番话,祁继仁险些落下泪来,都到了这个时候,她想的,还是她的兄长,甚至,还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。
侧过头,微微仰起头,不让眼泪流下来。
伸手揽上她的肩膀,轻轻的带进怀里,“歌儿,有你这样的妹妹,是那小子前世修来的福气……”
叶朝歌苦笑。
可对她来说,有叶辞柏这个兄长,才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。
没有人知道,在前世,兄长是如何待她的,没有人知道,为了她这个不争气的妹妹,当年兄长忍受着怎样的侮辱和屈辱,留在那国公府,只是因为怕她被欺负!
所有人皆说,她一心为兄长盘算,可殊不知,她做的,不过是兄长曾为她做的。
可是,这些不能说,即便是说了,也不会有人相信。
各自平复了一番,便说起了方才的事。
说起来,叶朝歌至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。
刘嬷嬷便上前,将在客院之事道出。
当时,在她听到月牙要换好看的衣裳跟着叶辞柏出府游玩时,她便走了出去,告诉她,上京不比其他地方,在这宗亲满地走,勋贵多如狗的上京,一切要小心行事,一旦不小心,恐会丢了小命。
她还告诉她,现在叶辞柏失忆,若是贸然出去,必会吃亏,还希望她劝着,莫要出门为妙,倘若实在想出去,就让田伯好生安排一番再行出门。
“你就说的这些?”祁继仁皱眉。
刘嬷嬷手指对天,“老奴对天发誓,方才说的都是原话,况且,当时新月那丫头也在场,老奴说了什么,她都听到了,老奴也承认,当时语气不太好,但是,老奴的确就只说了这么一番话啊。”
“你不必如此,我自是信你的。”刘嬷嬷是个什么脾性,祁继仁清楚,若是个不好的,当年也不会将她放在祁氏身边。
闻言,刘嬷嬷松了口气,接着道:“说完这番话,当时月牙姑娘还笑眯眯的跟老奴说知道了,还说谢老奴的提点,当时老奴也没多想便回来了,哪知道,少爷就找过来了……”
天知道,她压根儿就没说过撵人的话。
她是府里的老人,少爷又是她看着长大的,月牙是少爷的救命恩人,即便她再不喜她,也正如她之前同小姐说的,只要她恪守本分,她自当是敬着的。
可真没想到,她前脚走,后脚她就去找了少爷,且还乱说一通,污蔑她撵她走!
叶朝歌抿了抿唇,“没想到,她会变成这样……”
“叶小姐不必如此,繁华迷人眼,富贵乱人心,这是正常的。”田伯淡淡开口,说这话时,瞥了眼在角落里低着头的大牛。
叶朝歌叹了口气,“可惜了一个好姑娘。”
至今她还记得,当日在怀城,初初见到她时的场景,以及后来她的忐忑和局促,是那般的淳朴。
这才不过月余,就变得面目全非。
当真是,从善如登,从恶如崩。
“她虽救了你哥哥,但也因为她,闹得我们家鸡犬不宁,歌儿,外祖知道,你内心的柔软,此事你切不可心软,我们欠她的情,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,但是这月牙,是万不能再留在府上了。”
今日,仅仅因为她的颠倒黑白,就闹成了这般,他日,若是再起幺蛾子,这府上,就休想再有安宁的一日。
而且,现在的叶辞柏对她是雏鸟情节严重,凡事都听她的,很容易被她摆布,若她是个好的,倒也罢了,可现在的问题是,她已经变了!
“外祖放心,她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,我自不会手软。”叶朝歌眸底迸出慑人冷光。
她之前便说过,她可以容忍月牙接近她的兄长,也可以容忍她和她的兄长亲近,更可以容忍她取代她的位置,只因为,没有她,就没有现在的兄长!
但是,她的容忍是有一个度的,这其中不包括,她能容忍她挑拨他们兄妹的关系!更不包括,她可以将他们的家闹个鸡犬不宁!
而今日,月牙的所作所为,便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!
所以,她收回她的容忍!
见她如此,祁继仁放了心,对田伯说:“派些人送她回义城村,对村子里人解释清楚,这是我们欠她的。”
“等下外祖。”叶朝歌忽然出声。
祁继仁看她,以眼神询问她何故。
“现在还不能送她走。”叶朝歌道:“虽然我不想承认,但不得不承认的是,兄长只认她,倘若现在这个时候把她送走了,到时,兄长就不是排斥我们,而是恨我们了!”
尤其是在发生了今日事之后!
恐怕到时候,哪怕他们磨破了嘴皮子解释,兄长也不会信,只会认定了他们是将月牙撵走的。
到时候,只怕是得不偿失。
叶朝歌也想立刻马上送月牙离开,可是,现在还不能,最起码,不是眼下这个时候。
祁继仁沉默了,许久,气道:“难道还要把这么个挑事精留在府上?若是柏儿那小子一辈子抵制我们,难道我们就要把她留在府上一辈子?”
“自然不会,我……”
叶朝歌的话尚未说完,突然,被一道沉闷沙哑的男声打断:“我去,让我去劝劝她。”
顺声看过去,不出意外的,正是大牛。
“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,我说的话,她,她应该会听。”大牛脸上闪过一抹迟疑,可不知想到了什么,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。
他相信她会听!
相信!
叶朝歌与祁继仁对视了一眼。
……
客院。
月牙略微有些不安,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。
从叶辞柏去找叶朝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,她有些没底。
对叶朝歌,她不太了解,细算起来,与之接触过也就那么几次,在她面前,她总有一种自卑局促感,故而,她不找她,她是绝对不会往她跟前凑。
对她,并不了解。
可是,她有眼睛,会看,她亲眼看到,那个冷面田伯对她的尊敬,下人们对她的唯命是从,还有之前在怀城,那个长得比叶辞柏还要好看的男子,对她的细心周到……
她知道,叶朝歌虽是个女子,但她的地位却是极高的。
来到这繁华上京的将*府,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,叶朝歌虽是将*府的叶小姐,但在这将*府,便是小当家人的存在,即便她只是个女子!
所以,她没底,同样的,也有些害怕。
害怕自己真的被撵出去,害怕叶辞柏护不住她,害怕叶朝歌这个让她感到自卑局促的小姑娘……
越想,月牙的心里便越发的没底,她不想离开这里,不想离开上京,也不想离开这高大威武的镇国将*府!
之前在怀城初见时,她便隐约觉得他们的身份不一般,去到县衙的时候,那个田伯拿出令牌,称叶辞柏是小将*,这更证实了她的猜测,她救的不但不是通缉犯,还是个少年将*!
到了这上京,她才知道,她救得不只是个少年将*,还是镇国大将*的唯一外孙!
镇国大将*的名号,哪怕是义城村那般偏僻的地方,她亦是如雷贯耳,而她,就这样成了镇国大将*外孙的救命恩人!
来到这府上,比他们村子人还多的下人们,对她恭敬有加,绫罗绸缎,金银玉石,彻底的花了她的眼,她不想离开这样的生活,她想留在这。
所以,她更为努力的攀着叶辞柏这颗大树,她知道,叶辞柏是她的依靠,唯一的,因为他依赖她。
直到今天,刘嬷嬷的到来,说的那番话,当时她虽然没说撵她走,或是瞧不起她的话,但她的直觉告诉她,继续下去,早晚,她会被撵出去。
这不行,绝对不行,她不想再回到那个村子,对义城村,她感激,但也埋怨,他们把她养大,却不相信她,那般羞辱她,她为什么还要回去?
“月牙……”
正在月牙攥着手走来走去胡思乱想之际,大牛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。
月牙猛地一顿,霍地抬头看过去,在看到大牛那张熟悉老实巴交的面庞时,有些失望,同时心情变得无比复杂起来。
呐呐开口:“大牛哥……”
顿了顿,“你怎么来了?”
大牛收回视线,低下头,许久,轻声说道:“因为来的不是叶少爷,所以刚才,你才会一脸失望吗?”
月牙顿时尴尬了起来,下意识的抹了把脸,张口反驳道:“哪有啊,大牛哥你看错了。”
大牛缓缓抬起头,看向她,直把月牙看得心虚。
“月牙,你变了……”
变得他不愿信,也不得不信。
……
“小姐,大牛从客院出来后便直接回了他住的地方。”
大牛前脚从客院里出来,隐藏在暗处的红梅便回来报信。
闻言,叶朝歌幽幽一叹,“罢了。”
“小姐您说的罢了,可是大牛没有劝动月牙?”红尘疑惑问道。
“应该是吧。”
叶朝歌回的模糊,她也不太确定。
对于大牛和月牙,她了解并不深,唯一知道,二人皆是身家清白的普通老百姓,而大牛得田伯看重,必然有自身的过人之处。
至于月牙,她潜意识里,把她当做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,可在发生了方才的事之后,她不确定了。
而且,大牛从客院出来,没有去找田伯,也没有来她这里,而是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地方……
她猜测,应当是没有成功。
“其实想想也是,一个人一旦迷了眼,岂是说劝就能劝了的。”刘嬷嬷感慨道,她活到这把岁数,见过的人数不胜数,类似月牙这般的,亦是不在少数。
这样的人,一般是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,甚至,即便是撞了南墙,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一定会回头。
正在说着,外面突然传来院中小丫鬟的声音:“叶小姐,方才田伯派人过来,说是大牛收拾了行李,要回义城村。”
叶朝歌怔了怔,幽幽一叹,低声呢喃:“果然没有成功。”随即转头对红尘吩咐道:“你且去前面看看。”
“是。”红尘刚要抬脚出去,忽然顿住,问道:“小姐,奴婢是否留人?”
“不必,让田伯自行处置即可,你只需旁观便好。”
“是。”
红尘离开后,刘嬷嬷好奇询问道:“小姐您说,田伯会让大牛回去吗?”
“谁知道呢,若是大牛一心要回去,田伯又如何能拦得住。”叶朝歌抿了口茶。
“这倒也是,不过这大牛也是个好的,怪可惜的。”
可惜,一腔深情,最终被这繁华富贵,导致这般收场。
可惜,大牛这般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。
可惜,人心异变啊!
半个时辰后,红尘红着一双眼睛回来了。
小脸上布满了委屈,泪珠盈眶,欲落不落。
见此,叶朝歌与刘嬷嬷疑惑的面面相觑。
这是怎么了,不就是让她去前面瞧瞧,还是旁观,怎地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回来了?
想着,刘嬷嬷即问了出来。
红尘磨了磨牙齿,气呼呼道:“还不是那个大牛,实在不识好歹,真是活久了什么人也能见到,我就没见过他那般不识好歹的人,名字叫大牛,真把自己当牛了,脾气那么牛劲!”
闻言,刘嬷嬷忍俊不禁,打趣道:“你才多大就说出活久了这种话,真真是小丫头片子,口无遮拦。”
“我……哎呀。”
说不过刘嬷嬷,红尘跺了跺脚,小嘴撅得老高,估计能挂酒壶了。
叶朝歌看得好笑,出声道:“好了好了,刘嬷嬷逗你呢,快说说你这是怎么了,大牛怎么招你惹你了?”
“我……”
红尘咬着牙,将方才在前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她奉了命去前头瞧瞧,过去的时候,田伯也在了,正拉着大牛跟他说话,大概意思就是,你是个好的,让他留下来,比回到义城村那个偏僻村子强。
田伯是真挺看重大牛的,说得是苦口婆心,将留下的好处,回去的坏处,掰碎了揉开的跟他说。
谁知道,大牛真不愧叫大牛,脾气那是一个牛,任凭田伯说破了嘴皮子,愣是一声不吭,即便是开口了,所说的不外乎就是一句话:我要回去。
红尘是田伯一手培养出来的,对田伯十分的尊敬,见到田伯对他如此苦口婆心,而对方还不搭理人,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。
将叶朝歌的嘱托抛诸在了脑后,上去对着大牛劈头盖脸的一顿唾沫横飞。
见他还是没反应,一把火一下子窜上了头,“你这没出息的,为了个女子你就连前程都不要了,你能被田伯看重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,你不好好把握也就算了,还这般要死要活的,天下女子千千万万,你难道想一棵树上吊死吗?而且还是颗歪脖子树。”
大牛听到她说月牙,不乐意了,“我如何关你何事,我和月牙的事,也与你无关!”
“所以,人家大牛说了这么一句话,你就气成这样了?”刘嬷嬷忍着笑,问红尘。
红尘揉了揉眼睛,点点头,她也不知道为何,就觉得特别委屈,特别生气,她想,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吧。
毕竟,月牙实在不值得大牛为她那般,更不值得,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前程。
“我看你呀,就是活该,人家如何选择,那是大牛的事,他是想回去,还是想留下,是他自己说了算,无人能勉强他,你跑过去这般说人家,但凡是有点性子,都不会乐意。”
刘嬷嬷说得十分中肯,也是事实。
红尘和大牛是什么关系?无亲无故,更称不上朋友,说白了,就是一个认识没多久,且无甚交情的陌生人。
被一个陌生人这般说,任谁都会生气。
红尘被刘嬷嬷一番话说得怔住了,呐呐开口:“可田伯……”
“你方才也说了,田伯只是劝,而不是勉强。”叶朝歌凉凉道,刘嬷嬷的话她也赞成,每个人想要的不同,这做出的选择自然也就不同。
在旁人眼里,也许是泼天富贵,可在大牛的眼里,只是过眼云烟,并不稀罕。
红尘语气强硬,话语强硬这也便罢了,可她又提起了月牙,大牛有此等反应,很是正常。
“你呀你呀,走前小姐还特别叮嘱你,只是过去瞧瞧,旁观即可,你这倒好,不但把人惹生气了,自己还憋了一肚子气,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啊。”
刘嬷嬷拿手指点着红尘,转头问道:“小姐,可要老奴过去前头瞧瞧?”
“不必了,且让田伯自行处置。”
叶朝歌出声阻止。
……
半个时辰后,田伯派人过来传话,最终大牛还是走了。
据说,他走的时候,很是伤情。
叶朝歌挥挥手让人退下,随之忍不住地叹了口气,“大牛很好,可惜,月牙不懂得珍惜……”
“谁说不是呢,小伙子长得结实,模样也周正,人更是老实,且还一心向着月牙……”刘嬷嬷也叹了口气,“只可惜,有缘无分啊。”
大牛于她们而言,终究也只是道一句可惜,毕竟无甚交情,说完后,也就丢开了,眼下还有更头疼事摆着。
“小姐,少爷那边这般让他一直睡着也不是个事啊。”想到还在旁边房间里睡着的叶辞柏,刘嬷嬷便觉得一阵头疼。
少爷这事,还真是让人为难,打也不是,骂也不是,让他睡下去不是,醒过来也不是。
叶朝歌出了口气,“且先让他睡着吧,待到了晚间再让他醒来。”想到什么,对红尘说:“你且去取些凝神静气的熏香过来。”
话音落下过了一会,叶朝歌不见身边人动弹,疑惑的侧首看过去,只见红尘神色恍惚的立在那,目光迷离茫然,显然是在走神。
“红尘!”刘嬷嬷不悦低叫。
谁知,红尘仍旧没有反应。
叶朝歌眸光闪了闪,耐着性子连续叫了她数声,红尘方才回过神来,迎上刘嬷嬷和叶朝歌不一的目光,想到自己的走神,微微白了脸。
“小姐,奴婢知错。”说罢作势就要下跪。
叶朝歌反应快,把人拉住,“红尘,你在想什么?”
“我……奴婢……”
红尘呢喃着说不出话来。
“是在想大牛对吗?”叶朝歌试探的询问道。
瞬间,红尘忍不住红了脸颊。
一看她这般反应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?
刘嬷嬷震惊:“难怪在月牙的事上,你的反应比谁都激烈,原来你竟是瞧上那大牛了,可是红尘啊,你这般……”
“奴婢明白,奴婢知道,其实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就觉得,觉得很多时候不受控制……”
她也不知道,这是不是就是瞧上。
只是知道,一旦遇到月牙,或是大牛,她就变得不太正常。
“小姐,红尘这般……怕是不妥啊。”
在红尘退下后,刘嬷嬷颇有些担忧道:“大牛和月牙已然订了亲,红尘如此,岂不是有……”
“嬷嬷,没有你说的这般夸张。”叶朝歌打断道。
“男未婚女未嫁,红尘心生欢喜,也实属正常,虽然在人理上不妥当,但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,再者言,红尘是什么性子,我们都清楚。”
除了在口头上针对过月牙,红尘日里并不曾去与大牛凑近,两人一起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内,否则,她们也不至于到方才才有所察觉红尘的心意。
“可是,这终究是不对的啊……”
“心生爱慕乃是人之常情,更何况,人心又岂是能控制住的,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便可,而且,如今大牛已经回去了。”
刘嬷嬷一想,也确实是这么个理,叹了口气,“若是没有月牙,大牛和红尘倒也是极配的,一个老实稳重,一个跳脱机灵……”
“只是可惜,有缘无分啊。”
“缘分天注定,强求不来。”
刘嬷嬷掩嘴笑,“就像是殿下和您,便是极有缘分……”
叶朝歌猛地一愣,乍然听到卫韫,晃了下神。
她给他送去的信,算算日子,应当,也已经到了吧。
边城。
这里很冷,寒风刺骨,风沙迷眼,如今是冬季还好些,待到了风季,漫天飞沙,不难想象。
卫韫端坐在阴冷的房间里,旁边的火炉冒着屡屡刺鼻的烟雾。
“殿下,您再忍忍,明日,明日金丝银炭便会送来。”金丝银炭无烟且易燃,不像这又潮湿又难燃的碎屑煤炭。
说起来,南风为他家殿下委屈,身为太子,来到这等偏僻地区也就罢了,现在还要遭这等挨冻挨熏的罪。
想他殿下自出世后便是皇子,生母又是陛下的心爱妃子齐妃娘娘,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。
尽管后来齐妃娘娘去世,没有了宠妃生母的爱护和强悍外家的庇护,他家殿下也不曾遭过罪,且被陛下接到了身边,亲自教养指导,后来更是被封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太子殿下。
自小到大,他家殿下就从未遭过如此挨冻挨熏的罪,即便是前些年带兵出征,即便是最艰苦的环境下,也不曾这般过。
“不必等了,你且去将这火炉端出去。”卫韫掩鼻咳嗽了两声,这碎屑煤炭委实呛人,恐怕到时候,他不是被冻死的,而是被呛死的。
南风也觉得这炉子呛死人,连忙上前搬了出去,在外面咳嗽了一会方才进屋,想到之前主子说的那句不必等了,疑惑不已,想着便问了出来。
卫韫停下手上的动作,好看的手指轻轻敲击案面,在这安静的房间里,声声回荡。
许久,自喉间发出一道嗤笑,“南风,离了上京,你的反应怎地变迟钝了?”
南风茫然的眨眨眼,过了一会,猛地瞪大眼睛,磕磕巴巴的开口:“殿下,您的意思是……有人在背后搞*?”
是了,是了,这边城即便是再偏僻,陛下即便是让殿下来此磨练,除了不得回京外,其他的并不曾过多限制,包括生活上一应物件。
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,殿下的吃喝,一应物件,以及现在的煤炭……
顿时醍醐灌顶。
是有人,不想让殿下好过!
“是谁,当属可恶,竟然使出这等卑劣手段。”南风想通后气急。
相较于他的激烈反应,卫韫则淡定多了,手段或许卑劣,但胜在好用。
他从不认为自己吃不了苦遭不了罪,但想他这几日过得……
朝堂上占不到便宜,便在生活中,不让他好过?!
好!
“小丫头有句话说得极对,吃什么都行,就是不吃亏。”
想到小丫头,卫韫眸底的寒意褪去,暖意点点,算下日子,她应当回京有段时日了。
也不知道那小没良心的,有没有给他写信。
正想着,外头传来下人的声音:“殿下,上京来信。”
闻言,卫韫眸子瞬间亮了一下,迅速起身开门拿信。
南风看在眼里,捂嘴偷笑,也就只有那位有此本事牵动他家殿下的心弦了。
看完信,卫韫露出古怪的神色,意味不明道:“这小丫头,委实记仇。”
上次他逗她,给她去了两封信,一封干巴巴的短书,一封满是思念的长书。
而现在他手上的这封,和他之前写的那封短书几乎是如出一辙,字眼干涩,内容枯燥干巴,字里行间,无一不透露出一个敷衍的讯息。
这是还记着呢。
无奈一笑,即便如此,他还是把信折好妥善放了起来,坐回案后,自怀里舀出一方绣了一个歌字的蚕丝帕子。
这方帕子,是上次他寄过去的两封信后回过来的,没有他所要求的十张长信,信封之中,仅有这一方帕子。
当时,他拿出帕子时,南风也在,还好生懵懂了一番,说这二小姐怎地回了一方帕子?
南风不懂,他却懂!
丝帕丝帕,饱含相思之意。
不写情辞不写诗,一方素帕寄相思,请君拿来反复看,横也丝来竖也丝。
这一方帕子,低过十张长信数倍!
……
晚膳时分,红尘在叶朝歌的吩咐下,让叶辞柏醒来。
不出意外的,他的情绪很激动,先是问责叶朝歌又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他,又是放出狠话,称自己不会就这么算了的,这笔账一定会找回来。
这话被过来的祁继仁听了个清清楚楚,当下,便上前拎了他的衣领带去了练武场。
进去之前,吩咐下人:“没有我的吩咐,任何人不得入内!”
过后,叶朝歌听到这番吩咐,笑了笑,这是在防着月牙。
随即问红梅:“她可有过去?”
“今日没有,回来前奴婢使了个人去客院问过,据说自大牛离开后,月牙便一直待在房间里,不曾出来过。”
叶朝歌点点头,意料之中。
从大牛过去找她,她想来就猜到事情败露了,她现在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,怎还会在这个时候再出来招人眼?
“小姐,您还打算把她留在府上吗?”刘嬷嬷难掩担忧道。
“不然呢?”
叶朝歌轻叹,幽幽道:“方才兄长的反应你们也看到了,话里话外皆是对月牙的维护,若此时将她送走,怕是会恨死了我。”
如此损兵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,何苦来哉?
“可她心思不纯,若日后再行挑拨,那又如何是好?”
“她想,也要看看外祖和田伯愿不愿意!”有了今日之事,对月牙他们自当是严加防备,她再想搞些小动作,不太容易。
“且先留着吧,待兄长把今日之事淡忘了,再送她离开也不迟。”
月牙,她倒是不太在意,左右她做的,都是些小把戏,她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。
想到白日护一的汇报,叶朝歌的脸色便微微一沉。
在她离京的月余里,叶思姝只专注于一件事,那就是康王。
根据护一他们的监视,叶思姝一个月里,至少有二十五天的时间,是与康王在一起,至于他们二人在一起关起门来做了些什么,或是说了些什么,护一并不知情。
康王身边高手环绕,他们不敢靠得太近,每每叶思姝和康王在一起,只能远远的看着。
对此,叶朝歌倒也不是那般执意弄个清楚,叶思姝和康王,一个狼子野心,一个野心勃勃,这二人待在一起,总不会是谈情说爱。
如今,这叶思姝,已然是上了康王的船了!
之前在怀城,得知康王主动请旨将叶思姝赐婚给他,且与徐明珠这个正头未来的康王妃的旨意一道下的,而徐家也一直很安静,并非表现出不满。
那时候她就知道,康王必是做了什么,将两边牵在了一起。
叶思姝如今的身份,自是不必多说什么,而徐家也沉默,定然有值得他们沉默且妥协之处。
思来想去,她能想到的,也就只有利益了。
徐开安一事,徐家与卫韫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,即便他们徐家想冰释前嫌,卫韫也不会同意,扶持太子是没有可能了,而且,太子登基,虽说徐皇后依旧是太后,可是有徐开安的事梗着,徐家也不会落到好。
故而,他们只能另择他处,寻求这从龙之功。
经此一事,很明显,徐家也已然上了康王的船,至于将两边牵在一起的是何种利益,不言而喻。
这些,皆在意料之中,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,叶思姝的身边,又出现了一位高深莫测的年轻男子!
想到护一的话,叶朝歌不免有些沉重。
根据护一所说,当时叶思姝与那男子去郊外赏梅,他们几个跟着,不过一息间的功夫,就被那男子发现,而很快,他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等再醒来的时候,还是在郊外,只不过是两个时辰后了,而叶思姝早已回了府,那年轻男子,则不见了踪影。
对方发现了护一,却没有除去他们,只是将他们几个高手轻而易举的迷晕,这人的行为,让人看不明白。
之后,护一针对此人调查过,除了他是外来人,其他的,一概不知,姓甚名谁,更不用说。
“小姐,护一送来了画像。”
正在叶朝歌胡思乱想之际,红梅的声音响起。
回神,接过画像,白日之时,她让护一将那男子的模样画下来。
将画卷打开,在看清画中之人时,微微惊了惊。
这男子,竟这般的好看。
“小姐,这便是护一之前说的,在大小姐身边出现的那年轻男子?”红尘好奇道。
叶朝歌点点头,将画像给刘嬷嬷,“你们且看看,对此人有没有印象。”
她的两世记忆中,皆没有与画像之人有关的讯息。
画像在三人手中传了一遍,俱是摇头。
“且先收起来吧。”叶朝歌道。
“小姐,这大小姐也委实够奇怪的,先是擅蛊的一男一女,现在又是这位神秘莫测,将护一他们轻而易举放倒的年轻男子,这大小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?”
刘嬷嬷一边将画卷收起,一边疑惑不解。
叶朝歌不言。
叶思姝有何过人之处她不知道,但她知道,若她没有本事,没有能耐,前世是不会做到那个位子,成为大越最尊贵的女人!
“对了,府中还算平静?”沉默了一会,叶朝歌忽然问道。
“有陈嬷嬷在,一切还好,小姐可打算要回去了?”
自从小姐去了湘河后,叶府上下,便由陈嬷嬷打理着,之前小姐未回来前,她也留在叶府帮忙,直到前几日小姐回来,她方才从叶府回来。
叶朝歌摇摇头,“不急,左右还要过几日才是新春,届时再回去即可。”
叶朝歌忘了,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。
翌日上午,陈嬷嬷派了竹风过来,“小姐,您快回府瞧瞧吧,老夫人要拿走陈嬷嬷的管家钥匙。”
闻言,叶朝歌皱了皱眉,“怎么会这样?”
“其实这些时日,老夫人便提过此事数次,但次次被陈嬷嬷给压了下去,陈嬷嬷不想惊扰了小姐,觉得自己能应付,便也没有告诉小姐,可今日不知怎么了,老夫人铁了心,非要拿走管家的钥匙……”
叶朝歌听后,不再多言,吩咐红梅让人备车,回叶府。
这管家的钥匙,说什么也不能让老夫人拿走,现在叶府上下,好不容易拢在了手心里,若是此时被老夫人拿走,之前所做的一切,都将成空。
且,依着老夫人那性子,东西一旦到了她的手上,再想要回来,便不大可能了。
“小姐,要不要让夫人也回去?老奴担心您一个人回去,老夫人会以此说事。”毕竟夫人才是当家主母。
叶朝歌想了想,摇摇头,“暂且不用,且先回去看看老夫人要管家钥匙意欲何为。”
“小姐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离开上京已有月余,这期间,老夫人有的是机会抢走钥匙,可她却都没有。”叶朝歌淡淡道,若她所猜不错,掌府上中馈,不是老夫人的目的。
在初初听完竹风的话后,她下意识的以为,老夫人是要争抢管家之权,可转而一想,便不太对了。
她离开上京的这段时日,叶府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,而祁氏也一直待在将*府,若是老夫人想要争抢管家之权,这期间最是容易不过。
祁氏撑不起事,陈嬷嬷毕竟只是个下人,祁继仁既能撑起事来,也不是下人,可他却是个外人,且是男子,即便是宣正帝,没有特殊的原因,也不会轻易插手旁人的内宅。
如此大好的机会,老夫人都错过了,却在这个时候争起了管家之权……
叶朝歌心中隐隐有个猜测,只是需要证实。
正想着,马车猛地停了下来。
叶朝歌没有防备,整个人失去平衡的向前栽去,旁边的红梅反应极快的挡在前面,将她扶稳,“小姐您没事吧?”
叶朝歌有些惊*未定的咽了咽唾沫,摇摇头,“没事……去看看,出什么事了?”
红梅应了声,安置好她便下了车,不一会便回来了,“是几个小孩子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,文叔为闪避这才紧急停车。”
文叔是前头赶车的车夫。
叶朝歌不做他想点点头,“如此,便继续赶路吧。”
外面的文叔应了声,正准备拉起缰绳继续前行,谁知,马儿突然尖啸嘶鸣,前蹄腾空,跟着,像疯了似的,横冲直撞地跑了起来。
文叔反应也算快,急忙扯住僵硬,可不论他怎么控制,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,不但如此,马儿冲撞的更厉害了,一时间,百姓的尖叫声,以及凌乱的嘈杂,不绝于耳。
“怎,怎么回事?”
刘嬷嬷气息不匀的声音自车里传出。
文叔迅速回道:“不知何故,马儿突然发起了疯,完全不受控制。”
文叔气喘吁吁急促的声音传来,车里的主仆四人脸色皆有些不好看。
叶朝歌双手紧紧的扣着马车壁,对刘嬷嬷他们说:“不能坐以待毙,红梅红尘,你们二人分别带上刘嬷嬷和文叔跳车。”
“小姐,那您呢?”刘嬷嬷大惊。
“红梅,安置好刘嬷嬷你再过来救我。”
“不行,老奴不同意,红梅,你带着小姐先走,小姐的安全第一。”
她一把老骨头了,活一天赚一天。
叶朝歌自是不同意,大声喊道:“这是命令,你二人速度快些,莫要再耽误。”
见红梅红尘犹豫,叶朝歌再度低吼:“快些!”
红尘咬了咬牙,“红梅,你救文叔和嬷嬷,我带小姐,你一个人救两个没问题吧?”
这个时候,有问题也不能说。
红梅点点头,“没问题。”
说罢扯着刘嬷嬷跌跌撞撞的出去,根本不给叶朝歌再开口反驳的机会。
“小姐,这样安排可行。”红尘微笑道。
叶朝歌苦笑,“都已经这样了,行与不行还能把人叫回来吗?”
“好像……不能。”说罢扣上叶朝歌的胳膊,“小姐抓紧奴婢,奴婢带您跳车。”
说着,揽人出了马车,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,脸色丕变,竟然已经到了湖边,当下不再耽搁,拽起人运气轻功跃起。
突然,手腕一痛,整条手臂迅速变麻,失去了知觉。
叶朝歌感觉红尘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松开,整个人迅速往下坠,看向睚眦欲裂地红尘,看到她的那只胳膊,不自然的垂着。
扑腾!
水花四溅。
“小姐——”
落水之时,叶朝歌清楚的听到红尘凄厉的喊叫。
水,从四面八方的涌来,窒息的感觉来的又快又狠。
求生的欲望让她奋力挣扎,可她的挣扎,只是不停的往下沉,越来越沉,逐渐的,眼前开始模糊了起来。
熟悉而又有些久远的死亡气息涌现。
叶朝歌再也挣扎不动了,无力的苦笑。
这时,一股大力,抓上了她的手,跟着,她感觉到有人拽住了不停往下拽的她,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来救她了,可她的眼皮很沉很沉……
……
“小姐,小姐,能听到老奴的声音吗?”
迷迷糊糊间,叶朝歌听到刘嬷嬷充满了担忧的呼唤。
挣扎着睁开眼睛,模糊中,她看到了刘嬷嬷老泪纵横的面庞,想笑笑,对她说我没事,奈何有心无力,黑暗涌来,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“小姐……”
“不必担心,你家小姐只是累了,让她睡一觉就好了。”
清清冷冷的男声徐徐响起。
刘嬷嬷松了口气之余,一股难言的复杂涌上心头,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诸多情绪压下,转身,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。
“多谢公子救我家小姐,老奴给您磕头了。”
砰砰砰!
额头磕在地板上,声音又沉又响。
随即站起来,看向面前脸上无甚表情,长得极为好看的年轻男子,那股复杂,再次袭来。
小姐落水,救小姐的人,便是这位年轻男子,最让人想不到的是,这人,竟然就是之前护一送来画像上的男子!
与叶思姝走的极近,又将护一他们放倒的正主!
“你家小姐无事,在下便告辞了。”
刘嬷嬷闻言,迅速收起满腹情绪,连忙上前,“公子留步,还请公子留下姓名,待我家小姐醒来,老奴也好告知恩人名讳,方便日后上门道谢。”
“承曦。”
扔下这两个字,承曦头也不回的抬步离开。
刘嬷嬷在后又行了一大礼,直到看不到前方人影,方才直起身子,对旁边的青岚低声吩咐道:“去前头找人小心跟着他,不必跟得太紧。”
“这,嬷嬷……”
“快去!”刘嬷嬷加重语气。
青岚不敢再多言,连忙应下去安排了。
“红尘呢?”刘嬷嬷问。
“在她的房里施针。”青茗回道。
闻言,刘嬷嬷脸色缓了缓,“她的胳膊如何了?”
“方才奴婢过去看时,仍不能动。”
刘嬷嬷走到床前看眼小姐,见她睡得沉,便吩咐青茗看着,自己则去了下人房找红尘。
开门进去的时候,红尘的右边胳膊上扎满了银针,满头大汗,小脸微白,仿佛正在奶隐忍着极大的痛苦。
“你怎么样?”
红尘咬了咬唇,欲要回话,可喉间发出的是一声声痛苦的呜咽,深呼吸两口气,方才好些。
“劳嬷嬷记挂,不碍事,待我打通筋脉便可。”
红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音儿,不难看出,她正在隐忍极大的痛苦。
刘嬷嬷深知此时不是问话的时候,扔下一句待会再来看她,便去了红梅那里。
红梅受了点伤,当时她同时救两个人有些勉强,从马车上跳下来便坚持不住了,带着他二人跌了下去,倒地前又当了肉垫子。
刘嬷嬷和文叔没什么事,她倒是受了些伤。
刘嬷嬷过去的时候,大夫正在收拾药箱,询问了一番,得知红梅没有内伤,大多是皮外伤后松了口气。
“你且好生养着,近些时日暂且不必去小姐跟前儿伺候了。”送走了大夫后,刘嬷嬷如是对红梅说道。
“嬷嬷,红尘她……”
说到红尘,刘嬷嬷忍不住叹了口气,“虽然因她之故害得小姐落水,但也非她所愿,此事待小姐醒来,我会如实禀报,小姐素来心善,想来不会怨她。”
红尘松开叶朝歌,导致其落水的一幕,刘嬷嬷在不远处看得清清楚楚,当时掐死她的心都有,可也顾不上那么多,先救人要紧。
正在将*府的人下水救人之际,小姐便被方才叫承曦的年轻男子救了上来,随后他们回了这叶府。
那承曦是个大夫,经他出手,催出了小姐积压在肺部的湖水,小姐脱险,她才有心思和红尘算账,却得知,她之所以会松开小姐,是当时揽着小姐的胳膊突然一痛,失去了知觉。
情出有因,刘嬷嬷虽然气,但也知道,该怨的不是红尘。
从红梅那出来,再回到红尘房间时,她已经结束了施针,正在左手举着右边的胳膊缓慢活动。
“怎么样了?”
“还得过几日才能活动自如。”
闻言,刘嬷嬷皱了皱眉,“到底怎么回事?是中*?还是……”
“应该不是,我身体本就对*有免疫,*对我起不了作用,我让红梅看过,也不是点穴,我猜着,应该是一种特殊导致筋脉堵塞的手法,具体是什么,我暂时也没有头绪。”
说完,跪到地上,“红尘救主不利,请嬷嬷责罚。”
刘嬷嬷见状,上前把人拉起来,“你是该罚,但我做不了主,待小姐醒来再说。”
“小姐……嬷嬷,小姐怎么样了?”
“还好,现下正睡着。”
……
半个时辰后,祁继仁带着田伯和叶辞柏匆匆赶了过来。
“怎么会出这样的事?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?”一进门,祁继仁冲着刘嬷嬷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。
刘嬷嬷连忙请罪,没有保护好小姐,是她的错。若是当时她再坚持,让红梅带着小姐先跳,就不会如此……
祁继仁不理她,直接绕过去进了内室,走前不忘扯上叶辞柏。
叶朝歌还在睡着,说是睡着,倒不如说是昏迷着,对外界一应没有感觉。
她的小脸苍白,嘴唇没有血色,安静的躺在那,好似没有生气一般,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的心疼。
叶辞柏本来漫不经心,在看到叶朝歌如此之时,蓦地心神一震,一股难言的心疼涌现,不自觉地呢喃:“妹妹……”
正在给叶朝歌掖被子的祁继仁乍然听到这两个字,动作一顿,倏地转头,“你想起来了?”
叶辞柏目露茫然。
见状,祁继仁失望的吐了口气,“罢了。”
从内室出来,刘嬷嬷还在那跪着,祁继仁抿了抿唇,“行了,起来吧,现在红梅和红尘一个伤一个不得动弹,歌儿身边就剩你和青岚青茗,这段时间,你要打起精神来看顾好,其他的,待日后再说。”
随即,让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。
听完后,祁继仁一张脸黑的好似能滴出水来,“老田,给我查!”
几个孩子玩闹,迫使马车骤停,然后再赶路时,马儿就突然发飙失去控制?
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!
祁继仁是一*之将,经历过的战事更是无数次,在对敌经验上,无人能与他匹敌,曾经有一次对战时,敌方战马彪悍,他们吃了很大的一个亏。
后来,做出对敌计划,便是使计让敌*的马儿疯狂发飙,不受敌*的控制。
按照刘嬷嬷所言,当时马儿没有受到刺激,即便骤停后,亦是稳稳当当的,既没有受到刺激,却突然发飙……
祁继仁眯了眯眼眼睛。
“还有那个叫承曦的,此人出现的实在巧合。”
此人虽救了他的外孙女,但凭他与叶思姝的牵扯,就有些过于巧合了。
况且,世间大多巧合,皆是人为!
“你们那老夫人又闹什么幺蛾子?陈嬷嬷呢?怎么不见她的人?”田伯离开后,祁继仁皱眉道。
想到叶家那几个不省心的,他便有些不耐烦。
刘嬷嬷正欲回话,外头恰在这时传来小丫头的声音,道大小姐来了。
祁继仁没好气的哼了声,“*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,让她滚回去。”
刘嬷嬷给青岚使了个眼色,让她出去把人打发走。
直到外面的动静小了些,青岚回来,刘嬷嬷方才回之前的话:“陈嬷嬷还在晕着,现在还不到醒的时候……”
叶朝歌醒来的时候,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。
“小姐,您醒了……”
熟悉的声音,叶朝歌隐隐回神,顺声看过去,便看到红着眼眶的刘嬷嬷,张张嘴,想说话,却发现喉咙疼痛非常,发出的音节,亦是沙哑至极。
“小姐莫着急,大夫说,您被湖水卡到了嗓子,待养个几日便好了。”
湖水?
叶朝歌这才想起,发生了什么事。
正要问,祁继仁从外面匆匆进来,见到外孙女醒了,立马笑了,“醒了好醒了好,你这丫头怎地如此多灾多难的,待年后,外祖定带你去感恩寺好生拜一拜去去晦气……”
叶朝歌抿唇笑了笑,嗓音沙哑迟缓开口:“让外祖担心了……”
“你现在少说话,待好了再说也不迟。”
然后吩咐青岚,把药和粥端来,亲自喂她吃粥喝药,“你此次落水,耗了不少的气力,要多多休息,知道吗?”
“时辰不早了,我也该回去了,我让老田带人留下,有什么事,你便去前头寻他。”
叶朝歌睡下,祁继仁从内室出来后对刘嬷嬷如实叮咛道。
他现在算是彻底的看明白了,这偌大的叶府上下,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,也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的外孙女。
上次,叶朝歌生病,不论是老夫人,还是叶庭之,皆装那不知情的。
这次亦是如此。
叶朝歌落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,他在这一甯苑守了一下午,叶家上下愣是装聋作哑到现在,甚至连派个人过来问一下都不曾,试问,就这般,能依靠吗?能靠得住吗?
不对,有姓叶的来过。
叶思姝!
是来探望,还是来看热闹,恐怕彼此间心知肚明。
叶朝歌再度醒来时,是在翌日上午,比之昨日,感觉好受了许多。
吃过饭喝完药,稍稍有了些许的精神,便问起她落水之后的事情。
刘嬷嬷见她脸色还不错,精神头也比昨日好了不少,便将后面发生的事,同她说了一遍。
“承曦?”听后,叶朝歌疑惑开口。
“是,当时老奴问他名讳,他便自称承曦。”
叶朝歌皱了皱眉,将自己前后两世的记忆捋了一遍,很确定,并没有找到和这个承曦任何有关的讯息,准确的说,在方才之前,承曦这两个字,她听都没听说过。
想到什么,随问道:“你方才不是说昨日他离开后派了人跟踪吗?结果如何?”
“跟丢了,在叶府前面的两条街,我们的人被甩掉了。”刘嬷嬷闷声道。
叶朝歌叹了口气,虽说难掩失望,但也确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,连护一他们,皆被对方悄无声息的放倒,更遑论是普通的下人。
“嬷嬷,晚间让护一来趟,让他派人跟进此人。”
直觉告诉她,此人比之前放倒红梅的人,还要高深莫测。
刘嬷嬷点头应下,转头去倒了杯清水过来,“小姐,说了这么久的话,快喝杯水润润喉,不然待会喉咙又该不舒服了。”
叶朝歌依言接过抿了口,干涩的喉间顿时舒服了不少,“陈嬷嬷那边如何了?”
“小姐好似看起来对此事并不是太担忧?”刘嬷嬷不答反笑着疑惑道。
“管家钥匙吗?”
刘嬷嬷点头,“老奴觉得您好像并不是特别担心。”
叶朝歌笑,“的确不太担心。”抿了口水,接着说道:“若是福禄苑拿走了管家钥匙,我此时应该不是在叶府,而是在将*府里。”
倘若管家钥匙让老夫人得了去,她又落水人事不知,刘嬷嬷是决计不会让她留在叶府。
如今,她人在叶府,只能说明一个问题,那便是管家钥匙尚在陈嬷嬷的手上。
“小姐所言字字不差,说起来,那日也是有意思呢。”随即刘嬷嬷将所了解到的事情说了一遍。
当时,陈嬷嬷久等不到叶朝歌,老夫人逼得又紧,而她只是个下人,老夫人若是硬抢的话,她毫无招架之力,于是便想了个招。
说起来,这招对老夫人并不陌生,毕竟,这是老夫人之前惯用的。
两眼一翻,晕倒!
陈嬷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,效果还不错,在几个机灵的丫鬟配合下,倒也真把人给一时唬住了。
此事便也不了了之。
“之后,陈嬷嬷担心老夫人醒过味来再找她要钥匙,便开始装病,现在还在床上一会迷糊一会清醒呢。”说到此,刘嬷嬷忍俊不禁。
她与陈嬷嬷相识几十年,因祁氏这个主子不太靠谱,陈嬷嬷大多时候很是古板,一板一眼的,像晕倒这种事,倒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。
刘嬷嬷说的时候,叶朝歌的脑海中便忍不住想象出陈嬷嬷和老太太对抗晕倒的场景,只是想象一下,她便禁不住的乐。
笑过后,便对刘嬷嬷说:“让陈嬷嬷差不多便好了吧。”
“为何啊小姐?”刘嬷嬷疑惑。
“若是继续这般下去,老夫人必会拿此事说事。”届时,她会以陈嬷嬷身体不济,对管家一事有心无力为由头,顺理成章的要走管家钥匙。
装病这一招,有用,但不可长时间用。
经过叶朝歌这么一点拨,刘嬷嬷也反应了过来,“待会老奴便去陈嬷嬷那走一趟,只是小姐,若老夫人再次过去找陈嬷嬷要钥匙怎么办?”
叶朝歌略微思索片刻,“让陈嬷嬷推托到我娘身上,便说管家钥匙已经送回到我娘手里,想要,便让她去将*府要!
还有嬷嬷,你且去寻一下大蕉,弄清楚老夫人要钥匙所为何用。”
刘嬷嬷闻言,猛地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,“瞧老奴都糊涂了,竟把这茬给忘了。”
“红尘胳膊如何了?”
“只能勉强抬起来,不过好在未曾伤到筋骨,就是至今尚未弄清楚其中缘由。”
叶朝歌点头,“此事嬷嬷也莫要怪她。”当日落水之际,她便发现了红尘的胳膊不正常,她落水,并非是红尘所乐意看到的。
说了这么久的话,叶朝歌便露出了疲态,刘嬷嬷伺候她睡下后,便叫来了青岚和青茗守着,自己则去了前面寻陈嬷嬷,将叶朝歌的意思转达。
叶朝歌这一觉,睡到了下午。
没多久,刘嬷嬷进来,脸色有些难看,“小姐,老奴方才见完大蕉回来,根据她了解到的,老夫人要管家钥匙的目的,恐与大小姐的嫁妆有关。”
闻言,叶朝歌冷冷一笑,“果然是这个原因。”
之前她便隐约有此猜测,果然被她猜中了。
“老夫人这笔账打的还真是精细,谁人不知,这些年来老爷毫无建树,府中早已是收入的比支出的多,若非夫人的嫁妆顶在那,叶家怎会有现在?
老夫人这是要拿夫人的东西给那叶思姝当嫁妆呢!”
刘嬷嬷曾管过中馈,府中的情况,没人比她更清楚。
叶府表面风光,实则早已只是一个空壳子。
夫人是个没心眼的,不听劝阻早早的将自己的嫁妆充了公,这才支撑叶家到了现在。
祁氏是祁继仁唯一的子嗣,当年她出嫁时,名副其实的十里红妆,光是盈利的铺子庄子,便是不计其数。
叶思姝已被赐婚,老夫人深知叶府不丰,祁氏也不可能给她多么丰厚的嫁妆,这便打起了主意。
“我呸,还真是够厚颜无耻的,当初她们是怎么对待夫人,又是怎么对待小姐,她们忘了,老奴可没忘,现在转过头来拿夫人的嫁妆给一个不安分的养女置办嫁妆,亏她也能想得出来!”
刘嬷嬷越想越气,当婆婆的竟然图谋自己儿媳妇的东西,老脸还要不要了?
叶朝歌冷冷一笑,一字一字道:“老夫人为叶思姝打算,可以,叶府的东西随便她,哪怕是将整个叶府送给叶思姝当嫁妆,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,可她要动母亲的,休想!”
叶朝歌连着休养了数日,方才下床走动。
这日晚间,她遣了刘嬷嬷她们下去,准备歇息,迷迷糊糊间,隐约听到有细微的响动。
霍地睁开眼坐起来,下一刻,与对面的人目光正正对上。
“你……”叶朝歌猛地瞪大眸子,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,此时应该在边城的卫韫。
卫韫一身黑色锦袍布满了褶皱,乌发凌乱,下颌处更是长满了青色胡茬,整个人看起来,十分的狼狈憔悴。
“你没事吧?”吵醒了她,卫韫便没了先前的小心翼翼,当下去到床前,急声询问,一双眼睛,不放心的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。
可屋子里有些暗,看不真切,只能眼巴巴的等她说话。
叶朝歌从震惊中回神,刚要开口,便闻到一股淡淡刺鼻的异味,望着他脏污褶皱的袍子,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“怎么不说话?”久未等到她的回应,卫韫不由地有些急了。
叶朝歌收起心头的感动,连忙安抚他:“我没事,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,你,都知道了?”
闻言,卫韫提着的那颗心彻底的放下,他坐在床前,沉声说: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岂能不知,歌儿,我之前便说过,其他的事我完全由着你,随便你玩,随便你闹,可是,你……”
剩下的话,尽数消失在叶朝歌扑进他的怀里的刹那。
叶朝歌搂着他的脖子,在他耳边软声说:“让你担心了,是我大意了,不过我保证,不会再有下次,我错了……”
在听到她那句软软的我错了,卫韫纵有天大的火,此时也尽数熄灭。
叹了口气,揽住她的腰,正要说什么,后知后觉的意识到,自己已有多日不曾洗漱换衣,身上的味道难闻得厉害。
当下便伸手让她下去。
“我不。”叶朝歌难得这么黏糊他。
卫韫气笑了,“你也不怕熏鼻子?”
叶朝歌从他怀里抬起头,“你是为了我才变得如此,我又不是没良心。”
“呵!”卫韫斜睨她,“之前你有没有良心,我深有体会,但是就现在而言,的确你是有良心的。”
叶朝歌:“……”
“好了,先起来,味道实在难闻……”
“没事,我不嫌弃。”
“那好,既然你都不嫌弃,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,左右不过是几日风尘,几日没有沐浴洗漱,几日没有换衣,你想抱就抱吧。”卫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。
叶朝歌咽了咽唾沫,慢吞吞的从他身上下来,“我去叫刘嬷嬷。”
“你不是不嫌弃吗?”卫韫睨她。
“我是不嫌弃啊,可你这样不是不舒服嘛。”叶朝歌一本正经的说道。
卫韫捏了捏她的鼻子,“就你有理,去吧,我等你。”
叶朝歌披了件外袍出去找刘嬷嬷,等她回来的时候,内室一片安静,卫韫则躺在床上睡着了。
他的眼下一片淤青,眉目间的倦意此时放松入睡后,更为明显深刻。
叶朝歌心下微疼。
这时,刘嬷嬷端着盆热水进来,“小姐……”
“嘘!”
叶朝歌收拾好心情起身,“他睡着了,嬷嬷去帮我给他找身衣裳过来。”
“好,老奴这就去。”
叶朝歌弯下腰,小心翼翼的为他褪下外袍,轻轻一抖,便是尘土飞扬。
掩嘴低咳两声,将袍子放到一边,随即拧了帕子,给他擦手擦脸,一边擦,一边忍不住地回想起他对她的诸般好。
陆恒,叶庭之,一个是她的前夫,一个她的父亲,一个自私无情,一个负心薄幸,前世,身边这两个男人,让她对男人看透,这一生,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这颗心还会重新跳动,更不曾想过,她还会动情。
卫韫的出现,让她的人生,重新充满了色彩。
他们二人,虽没有轰轰烈烈,没有海誓山盟,更没有山无棱天地合的承诺,但他所给予她的深刻,无一不让她感动和动容。
得他在意,这一生,她再无他求。
半响,刘嬷嬷拿着衣裳回来时,身后缀了个田伯,叶朝歌见状颇为不解。
“老奴是觉得有田伯在,多少要方便些。”刘嬷嬷解释说。
青岚她们几个小丫头皆未出阁,年轻又不经事,小姐亦是未出阁的姑娘家,都不合适,想来想去,也就只有之前留下的田伯了。
既是自己人,又不用担心透出风声。
众所周知,太子殿下需在边疆磨练满两年方可回京,若是被人发现殿下此时回京,不难想象,将会引发怎样的动荡,而她家小姐,也必会受此牵连。
有了田伯在,内室里就用不上叶朝歌,刘嬷嬷以避嫌为由,将她请去了外间等候,自己则与田伯在内里忙活。
这一忙活,便是半个时辰。
田伯和刘嬷嬷先后从内室出来的时候,叶朝歌正撑着额打瞌睡。
听到动静醒来后,揉了揉眼睛,“好了吗?”
“是,已经好了,只是小姐……要避嫌啊。”刘嬷嬷苦口婆心地劝道,孤男寡女,半夜三更,这男女之间,往往吃亏的是女子。
叶朝歌额角微抽,“嬷嬷,你多虑了。”
当天夜里,叶朝歌去了偏房歇息,将自己的闺房,让给了早已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卫韫。
翌日清晨。
叶朝歌起身时,卫韫尚未醒来。
入内见他睡得沉,便悄悄地退了出去,并吩咐院中的下人今日以静为先。
将近中午,卫韫方才悠悠转醒,叶朝歌在外间听到响动,急忙入内。
一进门,便看到他正低头研究自己身上的里衣,见到她进来,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帮我换的?”
叶朝歌闭了闭眼,忍下抽搐额角的冲动,“你以为呢?”
“不像。”
卫韫一本正经的回道。
叶朝歌是什么性子,他岂能不知,她会给他换衣服,而且还是贴身的里衣,除非天下红雨,娘要嫁人。
“那你还问什么。”叶朝歌没好气道。
“万一是呢?万一真是你帮我换的,我就要让你对我负责,可惜啊,竟然不是,有点遗憾呢。”卫韫摇头晃脑,为了证明自己真的颇感遗憾,最后还幽幽的叹了口气。
叶朝歌不理他,转身出去让刘嬷嬷将在炉子上温着的膳食拿过来,摆上桌,招呼他过来吃。
卫韫吃得很急,显然是饿狠了。
叶朝歌在旁看得难受,想到昨夜他那一抖便是尘土飞扬的外袍,以及胡子邋遢的形容,心口胀胀的,有些难受。
她落水至今,不过六日光景,从边城到上京,她虽不知具体数日,但她知道,湘河到上京的距离,近半月的路程,他生生缩减了一半,由此可见这一路上,他是如何快马加鞭,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赶路的。
“怎地这般看着我?可是我的吃相吓到你了?”感受到旁边人目不转睛的注视,卫韫暂停动作。
叶朝歌回神,摇摇头,“这些够吗?可还想吃什么?我让刘嬷嬷去给你准备。”
“不用,这些就够了。”
卫韫吃的很快,不一会便将桌上的吃食尽数吃了个干净,叶朝歌担心他吃不饱,便让刘嬷嬷送了些清淡些的点心过来。
吃了两块,卫韫就吃不下了,喝了口茶,皱眉问叶朝歌,“我瞧你脸色还是不太好,是不是身子还未好?”
昨夜太黑,看不真切,今日一看,便发现她的形容尚有些憔悴。
“好了,只是看起来憔悴了些,有红尘在身边,你大可宽心。”叶朝歌隐瞒了红尘中了算计的事。
“你呀,惯会搪塞我。”
卫韫莫可奈何,报喜不报忧,说得不正是她。
真当他不知道红梅红尘现今的情况?她以为她不说,他便不知晓了?不拆穿,不言不说,不代表着他不知道。
“那日事故可有查到什么?”卫韫问。
说起那日,叶朝歌眸子微沉,“那日驾车的马被人动了手脚,一种叫做腥茴草,并能在顷刻间让动作发狂的微*草药。”
据外祖所言,腥茴草虽不珍贵,但却极为罕见,即便是有,也大多集中在*中,作战时,用来对付敌*的战马。
“腥茴草?”
“恩,田伯调查出来的结果便是如此。”
卫韫眉尖紧蹙,“还有呢?”
于是,叶朝歌便将自己所知道,田伯所查到的,跟他说了一遍。
根据田伯的调查得知,那几个玩闹的孩子会突然在那,并非是巧合,他们是由几个小乞丐变装而成,那腥茴草也是他们在经过马车时遗落。
在事发后,众人心中皆明并非是意外,只是谁也不曾想到,那几个玩闹的孩子竟然是此次事故的诱因。
田伯找到那几个孩子是在事发后的第三日,是在城外的破败城隍庙里找到的。
按照他们的交代,当日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,让他们去到那条街,趁机将腥茴草遗留下。
至于给他们银子的人是谁,却是不知道。
“你可有怀疑的人?”卫韫听完后,沉声道。
叶朝歌轻笑摇头。
怀疑的人太多了,凡是想让她死的,都有可能,都有嫌疑。
只是,不想让他为此而耗神,随即道:“此事田伯亲自去查,相信用不了多久,便会有些眉目。
对了,你帮我看看,可认识此人?”
不想在此事上多做纠缠,叶朝歌岔开话题,唤来刘嬷嬷拿来画卷,“此人自称叫做承曦,他曾与叶思姝接触过,那日又救了我,且其身具医术……”
卫韫打开画卷,在看清画上之人时,眯了眯眼,“原来他叫承曦。”
“你真认识他?”
叶朝歌讶然,无意岔开话题之举,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。
“不认识,但见过,你也见过,虽然隔着门。”卫韫淡淡道。
“恩?”
他越说叶朝歌越觉得糊涂,直到卫韫说:“他便是当日在湘河时,将你我拒之门外的神医。”
“是他?!”
“恩,此人我已命南风在查,有了消息,我会着人通知你。”
听他这么说,叶朝歌沉默稍许,“你要走吗?”
“恩,边城还有事,我必须得尽快赶回去,瞧着你没什么事,我也就放心了,待稍晚些,我便动身回去。”
“可你……”
刚来,就要赶回去,他是血肉之躯,并非是铁打的,这般不停歇的奔波,他能受得了吗?
叶朝歌颇为担忧。
卫韫看出她的忧虑,伸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,“我是习武之人,这些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,况且,在路上我也并非不歇息,回去的路无需赶太急,休息时间足够。”
得了他每天晚上皆会停下来歇息的承诺后,叶朝歌便让刘嬷嬷准备些路上所需的吃的用的。
天刚擦黑,卫韫抱了抱叶朝歌离开了叶府。
如同他来时那般,来的时候悄无声息,走的时候亦是如此。
除去刘嬷嬷和田伯,没有人知道,卫韫回来过。
更不会有人想到,卫韫不但回来过,且在一甯苑待了一晚。
这一晚,叶朝歌几乎没怎么睡,合衣坐在那,略感焦虑。
直到护一来报,卫韫已平安离京,那颗焦虑不安的心,方才平复下来。
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然蒙蒙亮,叶朝歌放了心,也添了些睡意,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。
感觉并没有睡多久,耳边突然响起了刘嬷嬷急促的声音。
“小姐不好了,出事了……”
出事了?
叶朝歌猛地惊醒,“出什么事了?可是太子他……”
“不不,不是太子殿下,小姐,是前头,前头老夫人正跟陈嬷嬷闹着呢。”
一听不是卫韫出事,叶朝歌心下骤松,不甚在意道:“且闹去吧,又不是第一次,陈嬷嬷能应付得来,不必管。”
自从陈嬷嬷‘病好’后,老夫人为了管家的钥匙,三天两头的便要过去闹上一闹,哪怕陈嬷嬷说钥匙在祁氏那,老夫人依旧不依不挠。
这次想来也是如此,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想着,叶朝歌欲要躺下接着眯一会,快天亮了她才睡,困顿得厉害。
刘嬷嬷见状急了:“小姐,这次不同,老夫人请来了叶家的族人,说是要请族长帮着主持公道……”
族长?
叶朝歌眯了眯眸子,复又坐了起来,“怎么回事?”
“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,竹风就在外面候着,老奴让她进来同小姐说。”
前面是个什么情形,刘嬷嬷也不知情,竹风过来的时候,只说老夫人请来了叶氏的族长,正在前头闹着,陈嬷嬷招架不住,请小姐过去。
刘嬷嬷一边吩咐青岚青茗入内给小姐更衣,一边匆匆忙忙出去找竹风。
不一会,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进来了。
“不必多礼了,你且说说怎么回事。”叶朝歌在竹风行礼前先一步出声。
竹风随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迅速地说了一遍。
刚开始老夫人再次找过去的时候,陈嬷嬷所想的,和叶朝歌一开始所想一致,只当和之前几次一样,只要她咬定了管家钥匙在祁氏手上,由着老夫人自己折腾。
可谁知,老夫人竟然请来了叶氏的族长和几位在族中颇具声望的族人,说是主持公道……
陈嬷嬷见势不好,连忙让竹风来请叶朝歌。
叶朝歌听完,冷冷一笑,好一个主持公道!
“走,去瞧瞧怎么个主持公道法!”
叶朝歌带着刘嬷嬷她们,直奔前厅,刚过拱门,便听到里面传来老夫人声嘶力竭的哭诉。
“那叶朝歌是姓叶啊,这里是叶家,她怎能引外姓人进来指手画脚?这就算了,她就是个挑事精,她没回来之前,咱们是百年世家的国公府,现在,竟然只是个叶府……”
“之前普乐寺的高僧曾测算过她的八字,天煞克星,生来带克,家宅不宁的晦星命数,当初高僧说的时候我还不信,想着,再怎么样,也是我们叶家的血脉,当年终归是我们欠了她,可没想到,引狼入室啊!”
“三叔公,各位族叔,族兄弟们,你们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,再这样下去,这里连叶府都不是了,成祁府了啊!”
老夫人的哭喊断断续续的传出,跟着,叶思姝轻轻柔柔的安慰声,以及几道陌生的附和声音相继响起。
叶朝歌立在原地,面无表情的听着里面老夫人的哭诉,话里话外,说她是那不祥之人,命里硬,谁跟她近,谁都不会有好下场。
“小姐,您别听老夫人胡说,她这是没得编排您了,这才拿您的命理说事,您千万莫要往心里记。”刘嬷嬷此刻恨不得冲进去撕烂老夫人的那张臭嘴。
一口一个欠了小姐,一口一个叶家的血脉,这就是她所谓的欠?这就是她所谓对待亲血脉至亲的态度?
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,是结怨多年的仇敌呢!
叶朝歌侧首对她笑笑,抬步上了台阶,扬声道:“祖母当真是好口才啊,说自己的亲孙女是晦星命数,生来带克,孙女倒想问问祖母,孙女克您什么了?是克得您缺了吃的少了喝的,还是克得您身子有碍啊?”
“可瞧着也不像啊,祖母这脸色,可比孙女这个姑娘家的脸色还要红润,还要红光满面,要说克,怎么看孙女才是被克的那一个吧。”
叶朝歌虽说身子大好,但面容仍旧难掩憔悴,比起老夫人的红光满面,的确差距甚远。
老夫人拿帕子捂着脸,哭道:“各位都听听,这就是她对待我这个祖母的态度,谁家孙女会如此这般的对待自己的亲祖母啊?”
“这倒也是,毕竟孙女也不曾见过,谁家的亲祖母说自己的亲孙女命中带克啊。”叶朝歌寸步不让,凉凉怼回去。
反正在老夫人眼里,她是不孝,孽女,不懂尊卑的代名词,不论她再如何恭敬,她也不会摘下她头上的这几顶大帽子,既然如此,她又何必委屈自己?
“你!”老夫人被噎的正着,转向在座几人,道:“你们都看看都听听,我是她的祖母,不是她的仇人啊,说她一句,有十句等着。”
坐在老夫人对面,在座的叶家族人中看起来最为年轻的那位开了口:“大侄女,你这态度就过了吧,再怎么说,她也是你的亲祖母,你在外面养了十几年,长幼尊卑都不懂了?”
“叶七叔,您别生气,喝杯茶消消火,妹妹年纪还小,不懂事,您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啊。”
叶思姝低眉顺眼的端了茶送上去,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,但说出来的话,却根本就是在抹黑叶朝歌。
叶朝歌的眼神冷瞥过去,“思姝姐姐不会说话还是莫要说话的好,省着我听了刺耳朵。”
“我……对不起,妹妹你别生气……”叶思姝委屈得眼眶发红,“七叔,是姝儿不好,我不该乱接话……”
那叫叶七叔的,当下气得脸都都僵了,猛地拍桌子而起,“你不尊长幼,还对你姐姐这种态度,你祖母说得一点也没错,你就是个克星,家宅不宁的晦星命数!”
叶朝歌眸子微冷,“如果我是克星,那您可要小心了,指不定哪一天,我一个不舒坦,克着您。”
“你!”
叶七叔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,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和忌惮,仿佛叶朝歌真的会克他一般。
“好了老七,什么克不克,皆是世人迷信,你一个读书人还信这些个?”坐在主位,满头白发的瘦小老人这时候出声。
叶朝歌认得他,叶氏的族长——三叔公。
“歌儿给三叔公请安,恕歌儿方才无礼,三叔公莫怪。”
叶朝歌上前,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。
今年八十高寿的三叔公愣了愣,“你这小女娃娃认得我?”
叶朝歌眸光微闪,认得,如何能不认得。
当年,母亲去世,外祖出征在外,老夫人便趁机欲把她送到庄子上,是三叔公出面阻止,加上刘嬷嬷手上外祖留给她的黑底祥云纹令牌,这才免去了她被叶家流放在外的命运。
虽然她免了去庄子流放,后来的命运亦是凄苦难当,但是,当年三叔公是叶氏族人里,唯一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。
前世,那些待她好的人,哪怕只是为她说过一句话,她都记得!
压下眸底的风暴纷杂,叶朝歌笑笑,“认得,母亲曾对歌儿说过,样貌最和蔼,说话最公证的,便是族长三叔公。”
三叔公顿了顿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然后哈哈大笑,“你这小娃娃嘴巴倒是甜,这一点可不想你爹娘,恩,和你兄长倒是有些像,说起来,怎地没见你兄长?”
“兄长在外祖那里。”
“恩,你外祖是个英雄,你兄长跟在他身边没坏处。”
听到叶辞柏在将*府,三叔公没有半分的不恼或是不喜,反而还十分的赞成。
他是老了,但他脑子不糊涂。
“三叔公!”见三叔公和叶朝歌聊起了家常,老夫人不满开口。
三叔公敛了敛面上的笑容,略有些不虞地看向老夫人,“你哭喊了这么久,倒是说说你想怎样?”
“我,三叔公,您是来主持公道的,怎地还问起我想怎样呢?”
“哼,莫要卖关子,你在想什么我还能不清楚,你且说,你怎么想的?”
叶老四家的这位,就不是个好相与,这一点,叶氏家族里无人不知。
老夫人捏了捏手指,余光瞥了一眼叶朝歌,那张平静的脸庞,让她咬牙,“叶家是姓叶,自然是容不得外姓人在此指手画脚,请前院那几个哪来的回哪去。”
三叔公点点头,摆摆手,示意她继续。
“还有,祁氏久居将*府,庭之不说什么,我这个当婆母的,自然也不会说什么,只是,她常不在府上,对内宅事务上恐会有心无力,正好过两年姝儿便该出嫁了,也该让她学着管家。”
也许是有了开头,老夫人越说越溜。
“原来祖母还是想要这管家的钥匙啊。”叶朝歌在一旁凉凉道。
“还?”三叔公捕捉到关键字眼。
“是啊,在今日之前,祖母几乎隔一日便来找陈嬷嬷要这管家的钥匙,只是没想到,祖母会为此劳动三叔公的大驾,大冷天的,您到这的路上恐是遭了不少的罪吧。”叶朝歌一脸关切道。
三叔公瞪眼老夫人,重重一哼,“急三火燎的叫我们几个老骨头过来,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,敢情儿是想让我们帮你和自己的儿媳妇抢掌家之权!”
老夫人吓了一跳,“三,三叔公……我。”
“其实祖母,您不必如此,正如您所说的,母亲长居将*府,对于府中内宅事物多有怠慢,即便您不请三叔公过来,孙女也正打算着劝母亲将钥匙给您呢。”
老夫人瞪大眼,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叶朝歌嘴里说出来的。
叶朝歌笑了笑,接着道:“之前不赞同,只是孙女怕累着祖母。”
“妹妹你……”
叶朝歌突如其来的转变,不只是老夫人反应不及,叶思姝亦是如此。
“不过,既然祖母一心要管家,孙女身为小辈,自是不会忤逆祖母,昨日,歌儿便已从母亲那拿来了印鉴和账册,本来想今日便去福禄苑交给祖母,只是没有想到孙女在祖母的心里……唉。”
叶朝歌咬着嘴唇,眼眶微红,一副委屈的说不下去的模样。
三叔公在旁看得不忍心,没好气的对老夫人道:“瞧你干得好事。”
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,目色沉沉地瞪着叶朝歌,她可是见识过她的手段,不信她会委屈,更不信她说得!
过了一会,叶朝歌抽了抽鼻子,眼睛里含着泪珠,欲落不落,煞是惹人怜,“祖母,歌儿真是您的孙女吗?
还是因为孙女没有上族谱,所以在您的心目中,歌儿并不是您的孙女?”
听到叶朝歌突然提起族谱,老夫人眼皮子猛地一跳,心生不好的预感。
可现实,根本容不得她去多想,只听三叔公惊讶道:“什么?小娃娃还没上族谱?”
莫说是三叔公惊讶,在场其他人亦是惊讶不已,这孩子回来也快一年了,竟然还没上族谱?
“小娃娃,你跟三叔公说,你还未上族谱吗?”三叔公狠狠的剜了老夫人一眼后,放柔声音,问叶朝歌。
后者怯怯的看眼老夫人,然后低下头,捏起帕子摁了摁眼角,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。
见状,三叔公等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。
“糊涂!之前我还特地问过此事,你是怎么回我的?说上族谱了,我相信你,也就没去查看,你,你竟然连我都骗……”
三叔公气得不轻,手里的手杖用力的打在地上。
叶朝歌眸光微闪,没想到还有这一出。
“三叔公,你别听这丫头胡说……”
“是不是胡说,你请族谱来瞧瞧不就一清二楚了。”坐在最旮旯里的老人淡淡出声。
周围几人赞同点头,“老二说得对。”
老夫人急了,“这,我,你们……”
三叔公摆摆手,其他人立时安静了下来,“你什么也不用说了,把族谱请来,今日你当着我们几个老骨头的面,把小娃娃的名字添上去,此事便也就此作罢了。”
老夫人不作声。
“怎么,要我们亲自去祠堂去请?”三叔公皱眉。
闻言,老夫人便知,此时的她已骑虎难下,要么自己主动把族谱请出来,要么三叔公他们去祠堂,可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,叶朝歌上族谱一事已是木已成舟,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。
本来想着,请来三叔公他们,趁机拿回管家钥匙,可没想到,又被这死丫头钻了空子。
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,且还让她借着此事上族谱!
族谱请来,三叔公亲自执笔。
在叶庭之名字下面添上了叶朝歌三个字。
叶朝歌在旁目睹这一幕,前世祁氏临终前哀求老夫人让她记上族谱的一幕,也随之浮现在脑海中。
前世,老夫人瞧不上她,对她上族谱一事一直横中阻拦,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,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,为了上这叶氏的族谱,她努力去学习,没日没夜的改变自己。
可她的努力,换来的每每是老夫人的一句:“不着急。”
不着急什么?
自然是不着急将她的名字记上族谱。
每每听到这话,她便觉得,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,更加的难为自己。
这般,过了一年,母亲去世,临终前苦苦哀求老夫人,最终,那老太太才松口,将她记上了族谱。
那时候,她清楚的记得,自己好生欢喜,欢喜到,冲淡了母亲去世的悲痛。
直到后来,她才知道,即便是族谱上记着她的名字,与这叶家,该格格不入,依旧还是会格格不入,并不会因为上了族谱,就会是这真正的叶家人。
今生,她不再执着于是否能记上族谱,甚至母亲主动提起时,她皆是一笑而过,因为她已经不在意了。
只是没有想到,前世那般努力都不曾得到的东西,今生,却如此轻易的便上了这族谱。
说起来,这还真是多亏了老夫人。
前世她不让她上族谱,今生,却主动将机会送到了她的手上。
“叶朝歌,你还真有本事,我还是太小瞧你了。”
耳畔突然响起叶思姝压低的声音,叶朝歌掀了掀眼皮,“彼此彼此。”
“不过,上了族谱又如何?叶朝歌啊叶朝歌,用掌家大权换来的上族谱,你说你这是赚了,还是亏了?”说完,叶思姝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,退回到了老夫人身边。
“小姐……”
叶朝歌抬抬手指,制止刘嬷嬷说下去。
抬眸看向老夫人和叶思姝的方向,低声轻笑,究竟是赚了,还是亏了,且慢慢瞧着便是。
“好了,时候不早了,我们几个也该回去了。”
将族谱请回祠堂后,三叔公他们便准备回去。
老夫人闻言,连忙出声:“三叔公,之前的事……”
“小娃娃不是说了给你吗,你还想怎样?”三叔公皱眉低斥,这人真真是越活越回去。
老夫人脸色微顿,叶朝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不是一日两日了,她说的话要是能信,她又岂会张这个口?
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,叶朝歌微笑道:“祖母放心,不出三日,管家钥匙、印鉴及账册,孙女便会一样不缺地送到福禄苑。”
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,不信她会这么好说话。
“当着三叔公和诸位族叔伯的面,孙女说到做到。”叶朝歌郑重道。
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了缓。
三叔公人老,但心不老,将老夫人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,哼了声,懒得再多说什么,招呼其他人回去。
叶朝歌亲自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,并在车上备上了火炉,确保在路上不会挨冻,又叮嘱车夫慢些行,方才行礼送车马离去。
马车驶出去一段距离,车上有人好奇打开轩窗往后看了眼,见叶朝歌还站在原地,放下轩窗,对车里的其他人说道:“这孩子当真不错,虽说要强了些,但也是个知事的。”
三叔公呵呵一笑,“是挺不错的。”
“说起来,这叶老四家的,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,竟然至今没给那孩子上族谱,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。”
叶老国公在族里的同辈中排行老四,族里的长辈皆叫他叶老四。
“可不是,现在这上京中谁不知道,朝歌那丫头是未来的太子妃,这老四家的不好好供着,竟然还作闹,真是糊涂了。”
“哼,她那是福享够了,闲得。”三叔公没好气地哼了哼,然后对窝在角落里的叶老二说:“当年也是我的错,瞧着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……”
“三叔,过去的就莫要再提了,一切都是命。”叶老二淡淡开口,命中注定,他与爵位无缘,同样的,命中注定,那爵位丢在叶庭之的手上。
三叔公叹了口气,“罢了,不提了不提了,就像你说的,都是命,庭之是个扶不起来的,好在他养的那俩娃娃不随他,咱们叶家新生这一代,还是有希望再重新振作起来的。”
其他人点头附和。
叶氏在上京,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,家族之中早些也曾经兴旺辉煌过,更有过一段时间,族人以姓叶自豪过。
可惜,富不过三代,他们叶氏便是如此的真实写照,唯一还能撑起门面的,还有个国公爵位,即便没有实权,只要有爵位,接.班人再是个出息的,何愁回不到曾经的辉煌期。
一开始,他们对叶庭之还是颇为看好的,虽说能力不足,但娶了镇国大将*的独生爱女,只要他踏实点,有大将*这么个泰山大人在,至少两代以内,是没问题的。
谁知道,叶庭之自己作,先是爆出养外室,又接连爆出外室子比自己的嫡长子还要大上一岁,以及胆大包天的藏匿逆臣之女。
爵位作没了,叶氏也因此而元气大伤。
本来经此一事,叶氏一蹶不振也是极有可能的,好在天不亡叶氏,出了一个未来的太子妃,还有一个少年将*。
虽说眼下尚在低谷,但又能保证,日后不会一飞冲天?
……
一甯苑。
陈嬷嬷过来的时候,叶朝歌正捧着热茶喝。
“让嬷嬷进来。”
“老奴见过小姐。”
“不必多礼,青岚,给嬷嬷倒杯热茶暖暖身子。”叶朝歌吩咐道。
待陈嬷嬷冻得隐隐发青的脸色回暖了许多,叶朝歌方才开口:“嬷嬷,我让你准备的东西,可准备好了?”
“老奴已经派人着手准备了,三日内必会完成。”
闻言,叶朝歌低头抿了口热茶,热意霎时扩散全身,舒服的眯了眯眼睛,“叶思姝方才在前厅问我,是赚了还是赔了,呵!”
与此同时,福禄苑中。
老夫人就着叶思姝的搀扶坐下,“姝儿,方才的事,你怎么看?”
“祖母是指歌儿妹妹交出管家钥匙一事?”
老夫人恩了声,道:“你不觉得奇怪吗?”
虽说现今的掌家之权捏在祁氏的手上,但阖府上下谁人不知,祁氏就是个摆设,真正说了算的人是叶朝歌。
这些时日,为了管家钥匙闹休不止,陈嬷嬷那边更是咬死了钥匙在祁氏手上,可方才,叶朝歌却轻易的给出了掌家之权,且还当着三叔公他们的面许下三日之约。
整件事,怎么想怎么古怪。
“表面上,看似叶朝歌是以管家钥匙作为条件而入族谱,但真是这样吗?”
说到族谱,老夫人沉了沉眸,终究还是让那小祸害入了叶家的族谱!
叶思姝抿了抿唇。
的确,一个是管家大权,一个是上族谱,孰重孰轻,明眼人一眼便知。
叶朝歌上了族谱,却也让出了管家之权,如此顾此失彼,谁信?
“祖母在担忧什么,孙女明白,只是我们现今想再多也没有头绪,不若且看三日后,倘若她依诺交出管家,便是我们多虑了,届时交接之时,祖母只需与其交接好账册即可。”
老夫人赞同颔首,很快又皱起了眉,“倘若她失信呢?”
叶思姝眸子闪了闪,意味深长道:“倘若她失信,如何还不是由祖母说了算吗?”
老夫人微愣,很快便反应了过来,哈哈笑道:“不错不错,还是我们姝儿反应机敏。”
三日承诺是她自己许下,倘若她失约……
想到什么,老夫人拉着叶思姝的手说:“这事能成,还是多亏了你,姝儿啊,你放心,待管钥匙一到手,祖母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那份嫁妆给你归拢到一处去,待你日后及笄嫁进康王府的时候就带上。”
叶思姝咬了咬唇,“祖母,孙女不是嫁……”
老夫人微微一滞,脸上掠过一抹可惜和遗憾。
是啊,她的心肝儿宝贝及笄后不是嫁给康王,而是用一顶轿子抬进去,做侧妃的,没有十里红妆,没有风光霞帔,更没有成亲拜堂……
“祖母,其实孙女有这般造化已然知足了,若不是当年祖母将孙女接到身边,孙女现今恐怕会和族里旁支家的女儿那般,为了贴补家用干活,这些年,多亏了祖母,孙女锦衣玉食,丫鬟伺候……”
“虽说日后只是个侧的,但是,康王殿下乃是陛下亲子,又是亲封的王爷,日后……会是亲王,真的,孙女知足了……”
叶思姝说话时,嗓音染着点点哽咽,眼眶微红,唇角绷的紧紧的,她的倔强和善解人意,让老夫人看得心疼不已。
一把将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抱进怀里,面上露出坚决:“好姝儿,让你受委屈了,你放心,即便是侧的,祖母也要让你成为咱们大越最风光的侧!”
她可是记得,祁氏的嫁妆是全上京最风光最丰厚的,那个蠢货管了几年家后,将她的嫁妆放在了公中,待三日后钥匙到手,第一件事便开始着手置办姝儿的嫁妆。
到时候她再从自己的那份里匀出一些一并添置上,待她的姝儿出门那日,必然是全上京,不对,是全大越,最是风光的侧!
全大越最风光的侧?
叶思姝用力地捏紧手中丝帕,指甲掐入掌心,阵阵刺痛,同时,也让她更为清醒,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目标是什么!
侧,只是个开始,她要做大越最尊贵的女子!
如今,她的眼界已然不甘于再放在这内宅之中,她要往上爬,至于叶朝歌,哼,待她目标达成,镇国大将*,叶朝歌,又算得了什么!
且瞧着,不急,不急!
傍晚,田伯过来一甯苑。
一是为请辞回将*府,二是向叶朝歌汇报对那日惊马落水的调查。
今日在前厅,老夫人当着叶氏族长及其族人,以及诸多下人的面,点出了‘前院那几个外姓人’时,田伯便不好再留下。
虽说倒也不怕什么,只是传出去,终归不大好听,而且,叶小姐已然大好,他留下也没什么用处,且在此处处受到掣肘,甚至有可能会添麻烦,倒不如早早回去的好。
“属下留下几个趁手的,陈嬷嬷已经安置在前院,叶小姐出门时记得带上,虽抵不过红梅,但总能得个安心。”田伯道出自己的安排。
叶朝歌闻言点头应下:“有劳田伯费心了。”
“叶小姐客气了,再一个便是之前惊马一事。”
“可有线索了?”叶朝歌微微挑眉。
在找到那几个小乞丐后,这事便不了了之。
“是,经过几日走访探查,有人认出叶思姝身边的书琪去过小乞丐住的破庙。”
上京人口众多,破庙那边又位置偏僻荒凉,为找到当日出现在破庙附近的人,颇费了些功夫,时隔多日,今日方才有了结果。
果然是她!
得此结果,叶朝歌并不意外,按照当日的情形,思来想去,也就只有叶思姝嫌疑最大,至于目的是什么,当日在发生什么,一目了然。
送走田伯回来,刘嬷嬷忍不住疑惑道:“小姐,惊马一事既然证实是大小姐所为,那承曦又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?”
承曦与叶思姝关系匪浅,这已然是既定的事实。
承曦且是大夫,熟通药理,叶思姝极有可能就是通过他得到的腥茴草,红尘被暗算,小姐落水,大小姐并非只是阻拦小姐回府,恐怕还想趁此机会让小姐再也回不了叶府。
承曦和大小姐既然是一伙的,为何又转过头救了她们小姐?
这不是很矛盾吗?
“或者说,承曦与大小姐并非是一伙的?”刘嬷嬷想来想去,也就觉得,只有这一点能解释得通了。
因为不是一伙的,所以才会出手救了她们小姐。
叶朝歌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,“恐怕,这就要问他了……”
想到什么,问刘嬷嬷:“长风何时回京?”
长风摔断了双腿。
当日他们离开湘河去找叶辞柏时,便将他留在了湘河养伤。
后来,找到叶辞柏后他们便直接从怀城返京,只留了两个人在湘河照顾他,待伤好后,再行返京。
刘嬷嬷默默掐算了下上次收到长风信的日子,道:“约莫就这几日了吧。”
“恩,这两日派个人去城门等着,见到长风,让他先来我这里一趟,我有事需要找他证实。”
刘嬷嬷应下,不解道:“小姐找长风证实什么?”
叶朝歌抿了抿唇,唇瓣微掀,“承曦!”
……
转眼,三日过去。
这日一早,陈嬷嬷带着竹风几个人过来了。
“小姐,已经安排妥当,账目也已然理清楚,小姐请看。”
叶朝歌依言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册子,翻开看了几页,脸色微沉,虽说早有准备,但却没有想到,短短几年光景,母亲就往公中砸了几十万两白银!
“老奴曾劝过夫人,只是夫人认为是一家人,她的便是叶家的,故而……”
陈嬷嬷叹了口气。
在一开始祁氏拿出自己的嫁妆填补叶府公中时,她便不下一次的劝过,只是夫人听不进去,她提的次数多了,夫人渐渐不耐烦了,她便不敢再提,只能暗中看顾着。
即便是看顾着,这几年下来,林林总总的,也填补了不少的银子。
叶朝歌将册子阖上,“母亲的那些嫁妆可都归拢出来了?”
“小姐放心,昨日夜里老奴便归拢妥当,已然放到致宁苑的库房中。”
闻言,叶朝歌点点头,将手上的册子收好,走过去打开公中账本看了两眼,看到末尾的那个朱砂笔写下的赤字,满意的勾了勾唇,扬声让青茗将她的披风拿来。
“走,去福禄苑。”
再不过去,那边恐又要派人来催。
一大早,福禄苑那边便过来人,提醒她今日便是三日之约最后期限的日子,让她莫要忘了当日在前厅当着族长及其众人许下的承诺。
“小姐,老奴瞧着还是将红尘叫上吧。”刘嬷嬷看眼竹风她们手上的账本,颇有些担忧。
“她的胳膊……”
“已经差不离了,除了用不上太大的力,其他的并没有妨碍。”反正用针没问题。
叶朝歌想了想,看眼陈嬷嬷她们,点点头,“也好,我与陈嬷嬷她们先行一步,你与红尘随后跟来。”
“是。”
此时福禄苑中。
老夫人这一宿几乎就没怎么睡,天不亮就起了身。
吃过早膳后,便一直坐在那,对着门口的方向望眼欲穿。
叶思姝同样一大早的便过来了福禄苑,今日是叶朝歌交出管家权的最后期限,她又如何能坐得住?
管家?
她不在意,反正最多两年,她便会离开叶府,她在意的是她日后的嫁妆有多少抬!
没过多久,福禄苑的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,“老夫人,大小姐,二小姐已经带着人往咱们院过来了,奴婢亲眼瞧着,身后的下人手上捧着厚厚的账册。”
闻言,一老一少相继松了口气。
叶思姝给身侧的书琪使了个眼色,后者上前赏了报信的小丫鬟一粒银豆子。
小丫鬟捧着银豆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,远离正房后,看眼手上连小拇指甲盖大都没有的银豆子,冲着正房的方向啐了口唾沫。
同屋的大蕉说得果然没错,老夫人和大小姐最是抠搜。
快到福禄苑时,刘嬷嬷和红尘方才追上来。
叶朝歌看眼红尘的胳膊,“可好些了?”
“谢小姐关心,已经好些了,估计再施针三五日,便可完全恢复。”
“恩,那便好,可查到了什么线索?”
这段时日,红尘一边给自己恢复,一边查找导致手臂变成这样的原因。
说到这个,红尘肃了面容,“有了,与奴婢一开始所料不错,是一种较为罕见的点穴手法,只是至今奴婢想不通的是,一般穴道会在一定时效过去后自行恢复,而奴婢这个,若非奴婢施针,恐怕……”
恐怕如何,即便红尘不说,叶朝歌也能听得出来,顿了顿,道:“当日的出手之人可有查到什么线索?”
“尚未,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,不是大小姐身边的那一男一女所为。”
红梅曾数次与那一男一女交过手,对对方的招数多少有些了解,她与红梅探讨过,几乎是可以排除那一男一女的可能性。
叶朝歌突然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——承曦!
同时,昨日刘嬷嬷的问题随之而来,他为何又转过头救她?
很矛盾。
到了福禄苑,叶朝歌便收起了诸多心思,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,眼下有一场硬仗要打。
“孙女给祖母请安。”
入内后,叶朝歌对着上首的老夫人款款屈膝行礼。
“起来吧。”
老夫人的嘴上叫起,实则看也没看叶朝歌一眼,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嬷嬷手上举着的托盘。
托盘上分别放了两样东西,一串钥匙,一个方形盒子,即便不用打开看,也知道盒子里装的是印鉴。
管家大权……
大权到手,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。
心里激动的想着,不自觉就表现在了脸上。
叶朝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,压下眸底的嘲弄,徐徐说道:“孙女依照当日承诺特来给祖母送管家的钥匙印鉴及府内的账本,还请祖母过目做个交接,没问题后,从今日开始,叶府,便由祖母您当家。”
最后两个字,叶朝歌咬的极重。
不出意料,老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又亮。
“陈嬷嬷,上前给老夫人过目。”
“是。”
陈嬷嬷带着竹风她们一齐捧着东西上前。
老夫人伸出手就要先拿那串钥匙,钥匙到手,一切便成定局,即便叶朝歌过后想反悔,到了她手的东西,她便休想拿回去!
在她即将碰上钥匙的那一刻,旁边的叶思姝横出手,压低声音:“祖母……”
别有深意的看眼账册。
老夫人顿了顿,顿时反应了过来,将伸到一半的手收回,咳嗽两声,故作平静道:“还是先交接账册吧。”
叶朝歌没意见:“祖母说了算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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