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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6/19 20:5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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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费五百余万元、掏空“六个钱包”购买的婚房烂尾后,一对正待开启新生活的“沪漂”小夫妻兵荒马乱的三年。

年上海疫情缓和后,刘梦购买的楼盘却再没有更新进展。

外来的岛民

和田真真、魏崴第二次见面的地点约在长兴岛上,他们买的楼盘附近。那是上海常见的冬日,天空是透白的浅浅灰色,云层掩着几不可见的阳光,冷冷笼罩在人头顶。因为整体未竣工,楼盘外依旧围着铁板,上面蒙着大幅的米*底色海报,印有“焕新相见,不负美好家速度的期许”的字样。一些海报略有褪色,还有一些被撕扯开来,蜷在角落的泥水里。

从学校的围墙外可以望见田真真和魏崴的家,房子和三年前相比没有变化。

岛上有风,但天气不算太冷,我们三人结伴而行,很快走至售楼处。这里大门紧闭,难见其他人影,门口装饰的汉白玉雕花砖的接缝中衔着几簇野草。田真真打量着一侧被废弃的岗亭,语气唏嘘:“以前这个亭子还有岗哨,穿红色制服戴帽子,就跟那种英国士兵一样。”

站在大门外的“90后”女孩眼神清淡,她没有化妆、头发凌乱,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。直到今天,田真真还清楚记得,三年前在这扇门里,自己和计划结婚的男友魏崴接受了怎样的“跪式服务”——中式装修的大厅宽敞明亮,他们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椅上,售楼小姐半蹲着送上印刷精美的菜单,让他们自由选择茶品、饮料,热情又周到,“像是飞机头等舱里的空姐”。两人很快陷进一种似云朵包围的幸福感里,几番简单考察,便痛快签下了购房合同。贴心的父母为了减轻小夫妻未来的债务负担,自掏腰包付了五成首付。

但现在,魏崴只恨自己当年“太年轻”,见识少,不能识破“开发商的套路”,他倚在妻子旁边,语气自嘲:“买房的时候,门口那都是帅小伙;等交了房,就换成老大爷了,连牙都没有的那种。”而对他们这种无法交付的烂尾房来说,曾经站着“精神小伙”的岗亭破败,看上去更像是一摊建筑垃圾,就连没牙的大爷也难寻踪迹。

过去两年多,这对年轻的“沪漂”夫妻,遇上了截至目前人生中的最大难题——烂尾楼。他们贷款三十年、总花费五百余万元买下的婚房,原定于年7月交房。但现在,停工三年的房子还泡在一地积水里,任由墙根爬满青苔。

田真真和魏崴并不是这个烂尾楼盘仅有的受害者。我们在工地旁遭遇了一位六十多岁的业主,老人每天都会来这里转一转。我们上前攀谈,他抬起缠着口罩的手腕,给我们指出自己房子的位置。它位于采光最好的那栋楼,是老人卖掉市区的住宅后购置的养老房。但现在,因为交房遥遥无期,老人只能先在长兴岛上“借”房子。和老人一样,田真真和魏崴夫妇也在两个月前从市区搬来长兴岛,成了这里的“新岛民”。为此,田真真还辞去了属于杨浦区重点公立小学里的教师职务,又经过三次笔试,两次面试,重新考编上岛。

距离上海市中心40公里的长兴岛属于崇明区,这个区域并不是许多上海人购房的第一选择,同样也不是高学历的年轻“沪漂”们优质的择业地。田真真忘不了自己提交辞职信时,校长不可思议的眼神,“她问我真的想好了吗?杨浦是市区,一般都是崇明的老师考虑以后的发展来这里应聘”。但田真真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选择。

这种选择也确实难为他人理解。年6月,这套楼盘举办了一个小型“复工仪式”,已经参加新学校培训的田真真和同来的业主聊天,假作外人和对方谈起这所建在烂尾楼旁的学校:这个学校好像招生了,快开学了,听说要建成很好的第一梯队学校。对方斩钉截铁地否定了这种畅想,“他说怎么可能,好学校都有好老师的,这里从哪儿招老师”?对方甚至指着她反问:假如你是市区的老师,会来这里吗?

这个问题,田真真没有回答。关于是否“上岛”,她其实也挣扎过。第一次见面时,她告诉我,自己和丈夫用了一年的时间反复问自己:真的要去吗,天天上班对着烂尾楼?但这套房子已经变成砸烂他们生活、并压在他们双肩无法甩脱的包袱。“再拖,我们真的在上海待不下去了!”魏崴苦笑着。两年多过去,他们无法再继续被动等待,必须主动出击,上岛、维权,每天守着它,“再看看这一年到底有没有希望”。

现在,田真真工作的学校与烂尾的住宅区仅一墙之隔,只要站在办公室里,她就能望见自己那个没有安装门窗、裸露着的“家”——复工仪式后,奇迹并没有出现,曾经繁忙运转的塔吊依旧静悄悄,来的工人很快又消失了。维权的业主群里流传着消息,“复工的那些人很多都是雇来的演员。女的元一天,男性元一天”。田真真顺着学校围栏,给我指了指他们的房子。为了求稳,也为了能早点收房,夫妻俩当时特意选择和样板间同栋的房子,但三年过去了,房子毫无变化。“当时啥样,现在还啥样。”魏崴在旁几次强调道。

破灭的上海梦

定居上海,至少在山东小伙魏崴大学毕业前,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规划里。因为考研失利,他阴差阳错被调剂到了上海的一所高校。那时,他对上海的记忆仅来自于一次童年旅行和少年时游览过的“年上海世界博览会”。“人很多”是魏崴对于上海的唯一印象。

田真真是魏崴的学妹,两人先后就读于同一所大学。学校在徐汇区,这是上海的中心城区,也是最为繁华的地段之一,近几年颇具人气的“网红”武康路,正坐落于此。来上海读研后,魏崴很快喜欢上了这里,他爱看话剧,而上海有着他连名字都看不过来的话剧和艺术展。就读的学校虽然不是沪上顶尖高校,但是学术资源也很丰富,因为学业优异,他和田真真还争取到了赴美交流的学习机会。

年,魏崴研究生毕业,顺利落户上海,进入上海体制内工作。一年后,田真真也毕业落户,开始应聘工作。来上海后,魏崴对上海的认同感逐日加深。他的家乡在山东,那里更讲究“人情社会”,想办成一件事情,“找人”“托人”才是顶顶重要的;但在上海,办事讲章程,流程又规范,公务窗口也待人客气。“所以我很喜欢这个地方,我希望未来中国是上海这样子。”魏崴很快决定留在上海,和田真真确定关系后,双方家长也认同这对年轻人在上海定居发展。

购置婚房便成了两人亟待处理的头等要事。因为魏崴的工作单位迁至杨浦区,两人先在这一区域选房。坐在房产中介的电瓶车后座上,未婚小夫妻看过了市区一套又一套的“老破小”。“看了蛮久,但居住品质实在是有一点差。”田真真不太中意,最后被中介领去了长兴岛的新楼盘——同样的预算,在杨浦区只能买到60~70平方米的小两房,而田真真和魏崴最终选定的长兴岛叠墅,产证面积平方米,加上赠送的空间,实际面积超两百平方米。

买一所大房子的决定,也得到了父母辈的支持。魏父算是小夫妻购买这套房子的主要助力,在他看来,房子是孩子们留在上海奋斗的一块压舱石。“安居啊才能乐业。”魏父操着乡音笃定道。

年近“耳顺”的魏父,少时从农村考学进入城市,目前在山东一家企业做管理工作。仅凭工资收入,他和老伴在当地“生活得很可以”,但为了支持儿子买下这套房,他卖掉了在老家的一套小房子,还另搭上了自己所有的积蓄,凑够首付,“等于是我这一辈子、我们老两口挣的钱,所有的全投入这所房子里了”。

住惯了家乡大房子的魏父想得长远,等小夫妻有了下一代,两边父母要长时间留沪帮忙带孩子,房子大,住着才宽敞。考虑到长兴岛远离市区,特意从山东乘动车来上海付定金的魏父,还敲定给儿子添购一台汽车,用以日常通勤。

田真真也在签下购房合同时,早早对新房做好了规划。四个卧室,一间留给自己和丈夫,两间留给双方父母,还有一间留给自己年迈的姥姥姥爷。额外赠送的地下室,可以拆掉砖墙,变成一个下沉式庭院,这样阳光能晒进来,住起来更舒适。他们乐观期待着,按照预期年7月底交房,年春节一大家人就可以在新房团聚。

意外来得很快。买房三个月后,魏崴就开始听到楼盘停工的消息,但他并没放在心上,“我们买的楼盘是一个很有名的开发商,又是在上海,肯定不可能(烂尾)”。田真真也认同这种预测:“我们是‘红盘’,是年的销售冠*!”

这种自信持续到了年底。那时楼盘慢慢停工,但魏崴和田真真还未真正意识到危机,他们最头疼的是可能上百万的装修款。为提升性价比,两人面试了十几家装修公司,还做了几轮预算表。魏崴更是兴致勃勃地购买了不少专业装修书籍,自学起了“酷家乐”(装修设计软件)。

年初,新冠病*感染来袭。长兴岛的楼盘彻底停工。起初几个月,魏崴觉得停工合乎情理。但疫情的阴霾渐渐退去,经济活动逐步复苏,长兴岛的工地依然停滞不前,包括魏崴和田真真在内的业主们开始焦虑。再然后,各类负面消息接踵而至。

年7月,开发商暴雷的确切消息传来,魏崴觉得自己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凉水。几个月后,他和田真真将要举办精心筹备的浪漫婚礼,美好生活的大幕正在一点点拉开,突然之间,舞台的底座塌了。

“买房的时候我在想,我年纪轻轻就能住进上海的别墅了吗?果然老天爷说你不配。”在漫长的维权拉锯战里,魏崴将那些自己翻阅多遍的装修书籍藏进办公室的书柜深处:“我都不愿意去触碰它们。”田真真同样煎熬,提到开发商的名字就能让她头疼,但她尝试着去宽慰丈夫,也是宽慰自己:“再等一等。”

“但关键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。”看着工地上寥寥的几名工人和始终泡在泥水里的房子,魏崴难掩沮丧:“现在没盼头,从工地的面貌来看就没盼头。”

嘉定区曾一度流传有烂尾风险的热门楼盘,在年年中宣布复工。

何去何从

搬进长兴岛的回迁房,是魏崴在上海的七年里第四次搬家。从徐汇区搬到杨浦区时,他和田真真找了一位货拉拉的搬家师傅。师傅和善热心,知道小两口才买了新房,还预祝他们下一次就搬进自己的家。过了一年,魏崴再找到这个师傅帮忙搬家,对方还高兴地问他们:房子好了?

房子变成了魏崴生活里难以摆脱的幽灵,除开亲戚朋友,哪怕是单位的同事看到他也总要问上一句:你那房子好了吧?不过魏崴几乎不会主动向旁人说起自己的困境,也很少更新朋友圈动态。年年中,全国各地烂尾楼维权新闻四起时,他只默默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自媒体链接《掏空全家6个人钱包买的房,烂尾了》。

但魏崴很清楚:“它很影响你的生活。”房子烂尾的问题初露端倪后,为了锁定楼盘的最新进展,对金融完全不感兴趣的魏崴开始炒股,买了房地产开发商股的股票。“因为我想得到它的讯息,就只能通过这种炒股软件。”魏崴看遍了股票软件里的分析文章,房地产行业大咖的评论他也尽数收藏研究,把自己“逼成专家了”。

但随着楼盘“暴雷”,魏崴手里的股票价格从六块多一路跌到一块五。他的生活也逐渐被“维权”事务填满,手机里是数不清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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