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谢琳琅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。身下是干爽的草垫子,旁边还有燃着的火堆。
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肩膀有点凉,她一摸,才发现自己上半身除了自肩头绕胸环了一圈厚厚的白布外,其他地方竟寸缕未着。
她腾地坐了起来,胸口、四肢袭来剧烈的疼痛,让她刚涨红的脸色,瞬间又白了下去。
“醒了?”男子如青玉撞击般的声音响起,把琳琅吓了一跳,这才发现,靠近洞口处,有一墨衣男子正在给手里拿的兔子剥皮。
没听到回应,那男子回头望了琳琅一眼,见她脸色古怪,嘴唇紧抿,遂明白她在想什么,轻笑道:“姑娘伤势严重,若不及时救治,恐有性命之忧。帮姑娘包扎,属权宜之计,还望姑娘海涵!”
琳琅见他言语虽恭谨,但脸上却是毫不在意,心里忍不住更是气恼,可这人终究是救命恩人,她不能恩将仇报。
“不知兄台尊姓大名,救命之恩,谢琳琅来日定当重谢!”琳琅调整好情绪,不再执着于此,开口问道。
“李扶风。”男子说着,手里的动作却不停。他把兔肉处理干净,切成一条一条,挂在削好的木枝上,然后从怀里拿出几个布袋,将里面的粉末状事物,洒在兔肉上,有香味传过来,显然是调味剂。
李扶风把处理好的兔肉架到火堆上,一边烤着,一边处理剥下来的兔皮。见他做的认真,琳琅也不去打扰,一时间俩人无话,山洞里只有匕首割裂兔皮的声响。
没一会儿,兔肉的香味弥漫开来。
兔肉烤好,李扶风选了两支递给琳琅,琳琅忙道谢,接了过去。李扶风自己随意拿起一支,吃了起来。
刚醒来时的尴尬在静谧中散去,琳琅边吃,边回忆起晕倒之前的事。
她辞别师傅下山,给师兄飞鸽传书,告知他自己要去找他。
在快要入关时,她遇到一个商队。对方见她孤身上路,提醒她关内不太平,尤其是青峰峡一带,盗匪横行,她一个女子实在是危险,并建议她,不如跟随商队同行,也好有个照应。
琳琅没拒绝,她虽然不怕什么盗匪,但对方一片好意,她愿意从善如流,若是真遇到盗匪,她也好帮一帮商队。
入关后,他们一行踏入了青峰峡的地界,商队管事早就吩咐,让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。连续两日无事,只要过了一线天,商队就会进入平阳城管辖地。平阳城里有驻*,盗匪不敢猖狂,商队也就安全了。
事就出在一线天。
一线天,顾名思义,这里地势狭窄,山峰陡立,虽然不利于盗匪隐藏,但道路窄,不利于通行,若有伏击,也不容易逃脱。
所以,当盗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时,商队原本还算镇定的队伍,一下子就乱了。
琳琅将商队管事从乱象中救出来,管事哭嚎着反身要去救马车,说那里装着他的身家性命,但有丢失,他也不活了。
琳琅没办法,又帮他去拖拽早吓坏了的马匹,就在这时,从山上呼啸着射下火箭,落在那些马车上,没等琳琅反应过来,轰隆隆的爆炸声就四散传出来,巨大的冲击力将琳琅从马车上掀下去,火光四起里,琳琅只来得及看清楚一群蒙面人的影子,便彻底昏死过去。
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。
她望向李扶风,想问问他,自己昏迷了几日,目光却被李扶风所做的事定住。
他竟然在穿针引线,将两张兔皮缝制在一起。
李扶风看了她一眼,笑起来,“这针线可不是女子闺房女红之用,你背上的伤,也是靠它来缝合。”
随后,他又解释道:“外面在下雪,你的伤口还在愈合,需要保暖。这两只兔皮虽然不大,裹在你伤口外面倒也足够。”
说到自己伤口,琳琅不觉又涨红了脸。
“敢问兄台,我昏迷了几日?”
“已有三日。”李扶风说,“算你命大,那么严重的伤势,竟然也挺了过来。”
李扶风的语气淡淡的,并不挟恩求报,这让琳琅忍不住敬佩他几分。
“你今日若再不醒来,我也就任你自生自灭了,这样想来,你倒真是个有些运气的。”李扶风将手里做好的兔皮扔给谢琳琅。
这几句话,如同一盆冷水浇落,将琳琅刚刚升起来的几份好感扑灭,但手里的兔皮,又让她发作不得,一股闷气堵在胸口,竟是十几年来未有的状况。
谢琳琅自小长在关外深山,身边有师傅疼爱,一众师兄爱护,因此,她也养成了凡事不计较,爽朗洒脱的性子,却没想到,刚下山,就被李扶风的三言两语激怒好几次。
谢琳琅心想,他真不如就此扔下自己在这山洞里自生自灭,也好过她因为救命之恩,对他恨不得,怒不得。
李扶风看着谢琳琅的神色变幻不定,忍不住嘴角弯起,垂下的眉目里,有掩饰不住的笑意。
火苗窜了窜,有细微的动静传来。李扶风伏下身子,偏头将耳朵贴在地上,仔细聆听。
声音越来越近,是训练有素的马蹄声。
“是来找我的。”谢琳琅轻声说。李扶风不解地看她,谢琳琅解释道:“是我师兄,他在用本门的千里传音术联络我。”
李扶风目光闪动,一瞬后恢复平静。
他站直身体,将自己的东西收入怀中,一言不发地往山洞外走去。
“你去哪里?”谢琳琅下意识喊他。
“该来的人已经来了,该走的人也该走了。姑娘,后会无期。”说罢,他的身影一闪,已经消失在山洞口。
谢琳琅有心留一留,无奈她本就伤势严重,李扶风的速度又快,她根本来不及留人。
马蹄声越来越近,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山洞口。
有人低声吩咐着什么,一个俊朗的身影很快出现在洞口。
“琳琅?”
“师兄,是我。”
男子不再停留,快速奔进洞来,带着失而复得的急迫。
他先是蹲下来,神色凝重地打量着琳琅的身影,直到确定她真的无事,才仿佛松了一口气,然后,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,盖在琳琅身上,俯身将她从草垫子上抱起来。
“走,跟师兄回家。”
1
平阳城城守府内,这几日总飘着浓浓的药香。
崔璟坐在落梅苑里屋的软塌上,盯着谢琳琅喝完最后一滴药。
“愁眉苦脸地做什么?”崔璟笑看着谢琳琅,“我还嫌这药不够苦,好让你再多长些教训。”
“师兄!”谢琳琅苦着脸娇呼,“我这样着急下山,到底是为了谁?你一走好几年都不回来看我,我只好下山来找你。早知道要被你教训,我还不如听师傅的话,好好待在天雪山。”
早先喝药时折腾出的泪水,还莹莹地闪着光,如今,她又急红了脸,嘟起的嘴像花瓣一样红艳,让崔璟再也移不开眼。
崔璟的心怦跳不止,他强迫自己转移视线,垂下满是笑意的星目,说:“再忍耐些日子吧。你也是医者,也知这药是非吃不可的。师兄答应你,等你痊愈,带你去城外的眉山看玉兰。我年前在山上埋了凤竹青,到时候挖出来给你喝。”
谢琳琅脸上的愁云顿时消散,笑逐颜开地说:“君子一言!”
“驷马难追!”崔璟笑着应道。
师兄妹两个又聊了些天雪山上的事后,崔璟对谢琳琅说:“那个李扶风,我派人查过了,找不到这人的任何消息。”
谢琳琅默然。连师兄都查不出来的人,要么是神通广大到神龙见首不见尾,要么就根本不存在,李扶风是个假名字。
谢琳琅的神色黯了黯。她恼怒李扶风对她的态度不假,但他也确实救了她,对她也曾悉心照料,他就这样消失,她仍觉怅然。
崔璟见谢琳琅敛了笑容,神情似愁有怨,想是在想那个李扶风入了迷,他心里顿时升起不虞,他不想谢琳琅在他面前,再想别的男人。
“你以后就住在城守府吧,这落梅苑虽然不比天雪山,但也算雅致。你用不惯这里的下人,我会另派人给你用。”崔璟岔开话题道。
“不,”谢琳琅摇头,“我要随你去*营。你在哪,我就去哪。”
她态度十分坚决,崔璟被她那句“他在哪,她便在哪”的话,惹得心口发烫,便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琳琅看他神情变换,以为他仍旧不同意自己去*营,便又说道:“师兄,你别忘了我可是天雪老人的衣钵传人,这世上除了师傅以外,单论医术,还没有人能高过我去的。我下山可不是让你找人来伺候我的,我是来帮你的。你放着我这么好的*医不用,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?”
崔璟看她说得认真,忍不住哑然失笑,轻轻点她额头,笑着说:“真不知羞,竟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天下第一。”
“我可高不过师傅去。”琳琅脸红起来。
崔璟心悦琳琅许久,几年不见,思念已如藤蔓疯涨,因此也不愿跟她分开,于是他便不再坚持,只让琳琅赶快把身子养好,他才肯派人来接她。
三日后,琳琅随催璟的亲兵一起去了*营。
三年前,北戎进犯后齐边境,朝廷一味龟缩不肯迎战,导致关外三城被北戎占领。被压制了十几年的民愤民怨再弹压不住,大大小小的起义队伍开始盛行。
崔璟就是那个时候离开天雪山,参加起义*的,三年已过,他不仅已是起义*的大帅,还率领大*夺回了被北戎占领的关外三城。
当时崔璟离开天雪山时,谢琳琅万分不舍。她问崔璟天雪山不好吗,她不好吗,他为什么非得离开?崔璟不说话,只摸着她的头苦笑,是师傅拉开她,说好男儿志在天下,岂是一个小小的天雪山能拦得住的。
谢琳琅一直不明白师傅的话,但当她站在崔璟身边,感受百姓对他的爱戴,感受千*万马对他的拥护和敬重时,那种心潮澎湃让她明白,有的人天生就应该站在高处。
崔璟将谢琳琅的营帐安排在自己营帐的旁边,并安排婢女和亲兵随身侍候。婢女被琳琅打发走了,亲兵也只留了一个。
“我是*医,不是千金小姐,不需要婢女。”谢琳琅一身男儿装扮,理直气壮,崔璟只好由着她。
*营里没有女*医,这还是头一遭,大伙儿对谢琳琅都十分好奇,但也不敢肆意打探,谁都知道,这个谢*医可是大帅的心肝肉,半分都得罪不得。
有将领给崔璟提意见,让他以大局为重,不要被儿女情长所累。崔璟虽态度温和,也不辩驳,但也从不把这些言语放在心上。
谢琳琅的医术了得,很多疑难杂症到她手里都能药到病除。战争没有不流血的,就算再不怕死的战士,也怕自己残了废了,成了无用之人,所以当谢琳琅用高超的医术,让很多残废士兵重新站立,甚至能重新上场杀敌时,大家看琳琅的眼神就变了。
这不是什么大帅的女人,是神女。
曾经那种不屑和轻视,渐渐被敬重所取代。
不知不觉间,谢琳琅在*营已经待了半年有余。战争局势也发生了变化。
随着平阳城落入起义联*之后,后齐的战斗力已成颓败之势。崔璟采取了缓用兵的计策,对百里外的封阳城进行招降。
封阳城并不算大,因背靠落霞峰,易守难攻,是个难啃的硬骨头,但也是攻陷后齐朝廷的最后一道屏障,只要拿下封阳,覆灭后齐指日可待。
封阳城守将姓郑,曾是前齐的骠骑将*,当年颖王篡权登上王位后,对他百般安抚,除了*权外,还封了候,因此,想要招降他,十分不易。
崔璟为了招降他,想了很多办法,后来有人建议曲线救国,去找他的宠妾南夫人。
这个郑侯爷什么都厉害,却就是子嗣上薄了点,娶了四房夫人,只有这个南夫人给生了一个儿子。虽然这儿子是庶出,但是个独苗苗,因此,十分受宠,连带着南夫人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。
要不是郑侯爷跟原配是青梅竹马,一路刀林弹雨走过来的,郑侯爷敬重原配,不会让糟糠之妻下堂,这南夫人说不定就成了正室夫人了。
南夫人爱财惜命,崔璟手下人连哄带吓,又送了不少金银财物,才取得了南夫人的支持,愿意说服郑侯爷弃暗投明。
一番算计安排,前后用去了三四个月时间,才算是终于成了。
郑侯爷同意招降,崔璟十分高兴。各将领齐聚一堂,好好地庆贺一番。一向滴酒不沾的崔璟,那天也喝了不少酒,深夜才回了营帐。
因为担心他喝太多,琳琅也一直等到深夜。
昏*的灯光从帘子缝隙透出来,那么温暖,让崔璟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。
琳琅见他走路都有些歪斜,忙倒了熬煮好的醒酒药汤给他。
崔璟接过汤盏,也不喝,只看着琳琅笑。琳琅知道他高兴,也陪着他笑。
“琅儿,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。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一辈子的,对不对?”崔璟温柔地对琳琅说。
琳琅从没有听崔璟说过这样的近乎直白的话,她的脸烧红起来。
崔璟没有得到她的答案,执着地凝视着她。
尽管心里羞赧,可眼前人是自己心仪的人,爽朗洒脱的琳琅,不顾脸上烫的吓人,坚定地点头。
仿佛有烟花在两人的眼神中绽开,那么美好。
3
大*进驻封阳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
这段时间,崔璟忙着接收郑侯爷的大*,忙着安抚各路将领,琳琅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了。
这日,她听说崔璟回了城守府,十分高兴,亲自下厨做了崔璟最喜欢的脆烧青笋和红烧鳜鱼,并做了前两日刚学会的梅花酪,煮了莲子羹。
以前在天雪山时,崔璟最喜欢吃她做的这几道菜了。自打下山,他们就不曾有机会好好吃一顿饭,如今,大局已定,他不再四处征战,她得好好地安抚一下他的胃。
做好了这几道菜,琳琅让人一一装进餐盒。她刚打发人去问了,崔璟还在前厅跟各位将领们商谈公务,这都过了午时了,总不吃饭,身体该吃不消了。琳琅决定自己把饭菜送过去,尽管知道这不太符合规矩,但那些将领们她也都认识,她过去,也不算太唐突。
最关键的是,她真的很想他。
去前厅要路过芷兰亭,往日安静的亭子里,今日远远地就能听到谈笑声。
“往日只听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,今日一见才知道,百闻不如一见。”
“茵姐姐说得太对了。我虽然曾随父兄见过殿下一面,当时只道盔甲鲜明的殿下如战神下凡,但今日见到只穿一见月白锦袍的殿下,才知道,世上真有神仙下凡。”
“明丫头这小嘴真是抹了蜜一样,怪不得殿下那么不苟言笑的人,也只对着你温和的笑。”
“慧姐姐,你又取笑我。”
女子叽叽喳喳的聊天声,在兰花香弥漫的庭院里,显得格外甜腻。
“太子殿下是谁?”琳琅听的起劲儿,小声问旁边的婢女。
婢女小心查看她的神色,支支吾吾地说:“是。。。是大帅。”
琳琅好似没听清,下意识问道:“哪个大帅?”
随即她反应过来,在这封阳城,还能有哪个大帅?
“茵姐姐,今日我们姐妹能被邀来这城守府,身份算是定下来了。咱们自小一起长大,能一起随侍殿下身侧,我真是太欢喜了。”
明丫头的声音再次响起,打断了琳琅的愣怔。
“明丫头说的没错,咱们姐妹还能在一起,十分不易。不管殿下身边以后再有多少女子,咱们姐妹也算有所扶持。”
“慧姐姐,我听说殿下身边有个神医,殿下很喜欢她,爹爹说,殿下有朝一日坐上那个位置,她会是站在殿下身边的那个人。你说她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?我有点害怕,不知道她好不好相处。”
“明儿不必担心。你我父兄皆追随殿下身边多年,是血雨腥风里拼争过来的,殿下是重情之人,他定有稳妥安排。况且,在江山基业面前,儿女情长总比不过社稷安稳。还未走到最后,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。”
“茵姐姐说的是,是明儿想错了。”
“叫我说,任谁也比不过茵姐姐去。侯爷一心辅佐殿下,日后,茵姐姐才最应该是那个站在最高处的人。”
“慧儿,休要胡说!殿下是何等人,岂容你我背后说道!”
“茵姐姐息怒,是慧儿口无遮拦了。”
琳琅听那名叫茵的女子,说话气势十足,回头问婢女:“那是谁家的小姐?”
“是郑侯爷的千金。”婢女回道。
琳琅点头,原来是侯爷之女,怪不得这么大的气魄。
女人们的聊天声渐弱,琳琅听着没意思,挥手领着婢女往回走。
“小姐,咱们不去前厅了吗?”婢女奇怪地问道。
琳琅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,说:“你没看茵小姐都被赶到了亭子里来,我去了也无非是这样的对待,算了,不如回去自己吃掉。”
婢女在琳琅的目光中低下头。
琳琅不再说话,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夜里,琳琅迷迷糊糊睡着,感觉屋里好像有人,她睁开眼,看到崔璟正坐在床前看着她。
“师兄,你这是做什么,吓了我一跳!”琳琅坐起来,“琴儿这死丫头,怎睡得这样死,屋里来人都不知道。”
“是我让她不要叫醒你的。”崔璟开口解释,眼睛仍旧凝视着琳琅。
琳琅在这样的眼神下败下阵来,她抿起唇,低头垂目。
“琅儿,”崔璟被她的神态刺激得心口发疼,“我本姓齐,崔是母性。我父亲是齐广,前朝皇帝,如今的后齐帝齐闵是他的侄儿,我的堂兄。
父皇子嗣单薄,没有成年儿子成活,有心把皇位传给他的弟弟,也就是颖王。母后怀孕时,颖王的势力已然雄厚,他担心母后会生皇子,便提前发动了*变。
母后在皇室隐卫的保护下,四处躲藏,终于生下了我,她却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去世。师傅是我姨母,母后弥留之际,让隐卫把我带去了天雪山。”
谢琳琅默默听着,突然想起她当初执意要下山来找师兄时,她脸上那种无奈又担忧的神情。原来她是知道崔璟身份的,她在担心自己的一腔情意,或许会找不到归宿。
“琅儿,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。”琳琅神情越平静,齐璟的心里就越没底。
“师兄,你不用跟我解释,”谢琳琅抬起头,冲齐璟笑得温软,“不管你是崔璟,还是齐璟,总还是我师兄,这总归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。”
齐璟的心顿时凉了一下。她这样说,是在告诉他,对于他俩的关系,她不打算再往前走一步了。
齐璟的脸色快速灰败下来,又迅速阴沉下来。
“琅儿,不管你怎么想,我是不可能放你走的。你答应过我,你会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的。”
说完,齐璟再也不看琳琅,阔步走出房间。
琳琅闭上眼,心里很空,却又很重,说不出来的悲凉。
4
这已经是琳琅来到青州的第十五天。
那日晚上,齐璟跟她坦白身世后,她就打定主意要逃了。她了解齐璟,他想做成的事,就一定会办到。可齐璟却还不够了解她,她若不想做什么事,也没人能逼迫得了她。
她是医者,医*不分家,所以,小小的封阳城,还留不住她这个用*高手。再加上,齐璟还没反应过来,倒给了琳琅逃跑的好时机。
她没敢往关外跑,齐璟一定派人往天雪山的方向去追。她只能继续往关内跑,而青州是必经之地。
尽管齐璟也会来青州,但这里毕竟还是后齐管辖,他要攻城,总还需要一段时间,琳琅有足够的时间逃跑。
可琳琅还是低估了齐璟,他攻下青州,只用了一天,琳琅还没来得及逃,齐璟就已经派人堵住了青州的所有出口。
只是,齐璟没想到,后齐朝廷已经狗急跳墙到这等地步,他们在撤出青州时,将生了瘟疫的尸体留在了青州城内,等齐璟的*队入城后才发现,但为时已晚,很多士兵已经被感染。
彼时,齐璟还没找到琳琅,他焦急万分。身边人力劝他以大局为重,赶紧退出青州,没有办法,他只能留下自己的暗卫,继续留在青州城内寻找琳琅。
琳琅本有机会离开青州的,可看到那么多百姓被瘟疫折磨,她又挪不动脚了,她是医者,枉顾性命,自己逃生,她做不到。
她找了一家医馆,尽全力研制治疗瘟疫的方法。
在走访病人的途中,她再次遇到了李扶风。
彼时的李扶风已经奄奄一息,他也感染了瘟疫,且很严重。
他已经全身溃烂,意识模糊。
医馆坚决不收治他,让琳琅赶紧把人丢了,否则就要把她赶走。没有办法,琳琅独自带着李扶风,找了一个荒废的土地庙住了下来。
她衣不解带地医治、照顾李扶风,用了三天三夜,才把他从*门关拽了回来,自己却因为疲劳过度而晕倒在地。
之后,她因为近距离接触李扶风,又没有做好防护,在治好了李扶风之后,自己也感染了瘟疫。
幸好,李扶风已经能活动,他又懂医,在琳琅留下的药渣中,踅摸出了医治瘟疫的方法,把琳琅又救了回来。
琳琅是被一股香味叫醒的。
她睁开眼,入目还是那个破旧的土地庙,身边却已经不是破破烂烂的李扶风。
虽然衣服破旧,脸上仍旧有些痕迹,但李扶风的精神状态很好,再加上,他的功力又恢复了几分,落拓倒是落拓,但多了丝洒脱自在。
“你煮的什么?”琳琅嘶哑着嗓子问李扶风,“好香!”
李扶风回头笑,说:“如今的青州城还能有什么好吃的,不过是几个芋头,加几根青菜。”
说着,他起身从供台上拿下一只碗,给琳琅盛了一碗,递给她。
多日不曾进食,琳琅已经饿狠了。那汤透着清香,瞬间抚慰了她疼痛的胃。
“这汤我熬了几个时辰,芋头都熬化了,恰好适合你。你刚醒来,不宜多吃,先垫补一下,一会儿我再去找找,看有没有肉,给你熬成肉糜羹,更有利于你身体恢复。”
“这已经很好了。”琳琅拦住李扶风,“你也刚好没多久,又照顾我,也要歇一歇才好。”
李扶风没再坚持,顺着墙根坐下来,他也确实很累了。
“外面状况如何?”琳琅问。
李扶风摇头,“我知之不多。你躺在这里,我只能顾你一个。”
不再是懒散和不在意,他的语气里,满是琳琅醒来的安心,还夹杂着一丝喜悦。这让琳琅心里倍感温暖。
只有去过一趟*门关的人,才能体会这种踏实和温暖。
“既然我们都没事,就证明我的药方有效,暂且恢复一下体力,我就去找几家医馆,商量救人的事。”
李扶风深深地看了琳琅一眼,轻轻点头,淡淡地说了声好。
又五天,青州瘟疫彻底得到控制,琳琅和李扶风在百姓眼里,俨然如菩萨降世。谢神医的名号,更加响亮了。
“我要走了。”琳琅见瘟疫已然控制住,私下里对李扶风说。
“要去哪里?”
“我也不知。”琳琅摇头,“青州是决然不能待了。”
“你在躲什么人?”李扶风问,琳琅看他一眼,没说话。
“我帮你。”李扶风不再问,只表明态度。
李扶风的功夫不弱,城门不能走,他便带着琳琅攀缘走壁。他对青州城好像很熟悉,很轻松就能避过齐璟留下的那些暗卫。
等齐璟得到消息时,琳琅已经离开青州城,不知所踪。
5
马有失蹄,说得正是谢琳琅。
李扶风帮琳琅逃脱后,俩人在一个分岔道口作别。李扶风有自己的事要做,琳琅也要继续逃跑。
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投宿,琳琅竟着了道。
如今的她,被人蒙了头脸,关在密闭的小屋里。她不知道是谁绑了她,也不知道他们绑了她是要干什么。从被绑到如今,也有两三日了,竟没有人来理她。
正在琳琅思索怎么自救时,小屋的门被打开,她被人架着走出去,然后被塞进另一个密闭的屋子里。
这屋子在动,应该是车厢。
车厢晃晃悠悠,像是在爬坡。琳琅好像闻到了铁锈的味道,是久经沙场的兵器上才有的那种混杂着血腥味的味道。
琳琅心里一寒,她心里隐隐的猜测成了真,她应该是被某只*队所劫,如果她没猜错的话,他们是要拿她来威胁齐璟吧。
怎么办?她不能让自己成为齐璟的拖累。
很快有人把她从车里架出来,有很大的风吹过来,她被人推着,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台阶。风更大了一些。
眼前蓦然一亮,琳琅微微闭眼,适应了一会儿,她才看到,自己正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。
脚下是几十丈高的城墙,再远一点,是齐璟的千*万马。
写着齐字的红色帅旗,在狂风里猎猎作响。
“齐璟,你看清楚,这可是你的女人,你若胆敢往前一步,我就将她摔成肉泥。”略带尖利的声音自琳琅身后响起。
“师兄,用你的箭,先把他射成刺猬,也让他见识一下,什么是王者之锋!”琳琅不等那人再说话,先大声冲齐璟喊道。
今日已必死无疑,她断不能再成为齐璟的掣肘。
“贱人!”身后之人忍不住掰过琳琅的肩膀,劈头盖脸给了她一巴掌。
琳琅想冷笑,想再次破口大骂,却在看到那人脸庞的时候,愣怔成石像。
“李扶风?”
曾经的救命之恩,多日的救护之情,那些温暖的悸动,那些踏实温厚的相处,在这一刻都碎裂成沙。
怪不得齐璟查不到李扶风的任何消息,原来他的真名叫齐闵,后齐的皇帝。
那当日青峰峡山洞里的初遇,是否也只是一场阴谋算计?青州城内,相互依偎,并肩救治灾民的依赖,也是否只是权谋的一部分?
可又怎么会?
眼前的李扶风,跟自己认识的李扶风,除了长得一样之外,其他没有一处相似。
她认识的李扶风像田间一缕自由自在的清风,偶尔凛冽,但大多数都是温和自在的,而眼前人,则像一只阴沉恶狠地动物,似狼如狐,带着大势已去的歇斯底里。
“你不是李扶风!”琳琅喝喊,“你把他怎么样了?”
“我是不是李扶风,还重要吗?”齐闵的龙袍翻飞,脸上带着破碎的狠厉,“今日所有人都要给朕陪葬。齐璟,你要这大齐,我给你,但这女人,我要带走喽。有美作伴,*泉路上也不亏!”
一股风带着尖啸破空而来,那是属于齐璟的奔雷箭的声音。
那箭带着凌厉的怒意,直奔齐闵而来。齐闵手里还抓着琳琅的肩膀,这一箭只要射中他,她也会因站立不稳而掉下城墙。
齐璟从来就是齐璟,他永远知道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。
琳琅心里闪过夹杂着骄傲和悲凉的情绪,她稍稍移动肩膀,把自己挡在了齐闵身前。
“琳琅!”随着齐璟肝胆俱裂的吼声传来,奔雷箭射中琳琅,惯性将琳琅的身子带倒,压向齐闵。
齐闵也被琳琅的动作惊住了,他也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会在最后一刻,为他挡了那雷霆一击。
“放过...扶风...”
他听到那个女人微弱的声音。
一阵凌乱的脚步声,是卫兵快速将他围挡起来,以躲避随之而来的箭雨。
突然,一道青色的身影,自城墙下飞纵而来。他迅速地穿过人群,将中箭的琳琅抱到怀里,然后又飞身向城墙下纵去。
箭雨还在继续,那影子像是没看到一样,只将琳琅保护得风雨不透,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已经扎满了箭。
红色的血像雨一样低落,琳琅在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。
“李扶风?”
“是我。”他淡然笑着,带着她飞落城墙。
落地的脚步踉踉跄跄,他已是飞弩之末。
“谢琳琅,我叫李扶风,从未骗过你!”说罢,他停下身子,将双臂灌足了力气,把琳琅使劲儿往外扔去。
城墙之上的箭雨更加密集,李扶风的后背已经被射成刺猬。
琳琅飞越过几丈宽的护城河,眼见着李扶风像断翅的鸟儿,跌落进翻滚的护城河水里。
6
后齐覆灭,齐璟众望所归,荣登大宝。
在他登基立后的前一天,谢琳琅在凤梧宫里做了饭菜,等齐璟。
用匕首切成一条条的兔肉,被树枝串起来,架在火上烤;一盆芬芳四溢的芋头青菜汤;一盘圆圆的*米煎饼,配了细碎的雪里红小菜。
齐璟进来时,见到的就是这些。他愣在门口,脚似有千斤重。
“师兄,你来了。”穿着宫装的谢琳琅温柔地跟他打招呼。
那一日,齐璟沉默地用完了琳琅做给他的饭菜之后,下了一道圣旨,他封谢琳琅为琅月公主,赐青州城为公主封地。
看到那些饭菜,齐璟就已经明白,谢琳琅再也不属于他。
“我派人找了很久,也没有找到李扶风的尸体。”琳琅要走的那天,齐璟对她说,“齐闵自打出生,身边就养了多名跟他长相相似的孩子。他们是隐卫,也是替身,要替他做事,替他死,李扶风就是其中一个。”
琳琅默默听着,想象着儿时的李扶风过得是怎样的生活。
“齐闵的手下说李扶风是隐卫中功夫最好的一个,他或许还没死。”
琳琅抬头,冲齐璟温软一笑,说:“师兄,你保重。”
齐璟心口绞痛,忍不住问出一直想问的那句话:“你喜欢他?”
琳琅一愣,摇了摇头,说:“我也不知道,就是觉得这里很空。”她指指自己的心口。
齐璟心里狠狠一酸,他知道她说的那是什么感觉。
琳琅不再说话,冲他挥挥手,转身离去。
两年后的青州城内。
琳琅站在灶台旁,问正在将柴火放进灶里的男子。
“李扶风这个名字真不是你胡乱取的?”
“不是。”男子笑道,“你忘了,这名字是你取的。”
“我?”
“有个小姑娘曾将一个要死的男孩从乱葬岗里救出来,因为急着走,就把他送去了一个破庙里,求主持收留。那主持问小姑娘,那男孩叫什么,她回答,叫李扶风。”
如水的记忆涌上来,琳琅恍然大悟,“原来那个男孩是你啊!”
“可不就是我!”
当初那个破旧的扶风庙早已是断壁残垣,可那个小姑娘却从此住进了他的心里,再也不能忘。
当初以为一别就是一辈子,没成想,他带队去设伏的青峰峡,却让他再次捡回了她。
只是,她已经不认识他。
命运就是这样奇妙,兜兜转转间,他们还是又见面了。
青州城内,他感染了瘟疫,被齐闵抛弃,作为传染源丢在青州,又是她救了他。
齐闵的人知道他没死,又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及他跟她的关系,于是下了让他挟制她的命令。
他担心齐闵会对她不利,决定离开她,他知道齐璟一直派人在找她,所以,他给那些人留了线索,他以为他们会找到她,保护她。
只是,她挡了某些人的青云梯,只要她在,齐璟的眼里心里就会只有她,于是,那些人阻挠了齐璟派去找她的人,最终让她落在了齐闵手里。
怎么忍心看她受一点折磨?他拼了命般逃脱组织的禁闭,赶在最后一刻救下她。
他以为自己活不了了,是齐璟救了他,并给他养好伤,送来了青州。
做皇帝的路注定是孤独的,齐璟想明白了,所以决定放过她。
既如此,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留在她身边呢?
至于,她是不是喜欢他,他并不在意。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,对他来说,已是命运给予的最大的回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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